两人相斗那么多年,早已了解对方的性格。
一时间,齐珩想到那个死在他面前的人。
平生最讨厌背叛,于是慕容熙文跪在那里时。他只垂眸将刀扔在那人的面前。
“自尽吧。”
那时,齐珩这么说道。
那人听到这三个字时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人笑了一声,果断地拿刀抹向自己的脖颈。
血染红地面,喷溅在齐珩的衣袍上,似是决心想在那上面留下痕迹一般。
旁边的那人抬脚向前走去,而齐珩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你知道的,我这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望向那人的背影说道。
谢京墨依旧向前走去,连回头都未曾,“随你便。”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他曾记得以前的谢京墨也如他一般是个偏激且利己的人。
齐珩了解自己,也了解谢京墨。
从前谢京墨教导太子时,并不是想要助齐叶登上皇位。而是他自始至终想要的都是那个位置。
二皇子想到这时,笑出声来。
摇摇头,打算离开此地。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误解二皇子的做法。而唯一没有误解他的人,竟然是他一直以来的宿敌。
谢京墨曾经对旁人说过,“如果齐岁尘的行事不偏激,那么皇位非他莫属。”
南明八十一年秋。
十天又十天,谢京墨依旧在等那个人回来。
可依旧是一无所获。
事情都已落幕,齐叶登上皇位,莫卿和宋桃夭依旧在辅佐他。
当初魏知易所修改的律法已经正式施行。
可是……你在哪?谢京墨在心中问道。
你院中银杏已经落下黄叶,于风中盼你回家。
南明八十一年冬。
年号依旧沿用从前。
明君治国,有文武两官相伴左右。
宋桃夭就是那文武两官中的文官。
于是,谢京墨将大理寺的事情全都丢给了她。
百幺来过一次谢府,他将当初在俞城收养的猫给了谢京墨。
美其名曰,睹物思人。
不知不觉间,一年就那么过去。
可他还没有等到自己在等的人。
南江有许多人都在祭奠魏知易。万家灯火常明,烟火迷人双眼。
南明八十二年,这是谢京墨等魏知易的第三年。
庭院中的海棠争相开放,松子山上的桃花也开了许多。
听说元宵时的孔明灯,大多都是为那人所放,但谢京墨没有去看,只是坐在长阶上,望向那院中已经不再落下的霜雪。
时间那么久都没有音讯,很多人都已经放弃。
可谢京墨还是觉得那人没有死。
他一定在这世间的某一处。
魏晚竹回来的真晚,没看到举国上下为他点燃的天灯。
南明八十二年,夏。
他在茶馆中听见那说书人在说他们这群人的事情。
那人说到江程安英勇善战,说到谢京墨雄才大略,也说到魏知易料事如神。
那说书人说了很多东西,也许是因为风华录的传播,一一听去说的都是他们这一代人。
没想到,他们这群人的经历最终也成为了别人口口相传的故事
南明八十二年秋,夏季过去的时候,谢京墨没有什么感触。
“你还在等他吗?”宋桃夭在街上与谢京墨谈话时,如此问道。
如今她在朝中的声望越来越高。有人说她是南江第一女官,但宋桃夭听到这话后,却总是反驳。
她说,如果真想给她安个名头,那就请说她是南江的第一文官。
“嗯。”
谢京墨转头望向宋桃夭,片刻后,垂下双眸,说道:“他总会回来的。”
所有人都对此抱有怀疑,而他却如此盲目相信。
南江八十二年,冬。
这一年,天降大雪,霜色将世间的一切都化作纯白。
万家灯火不熄,朦胧中,有一人提灯而来,那是片片洁白中唯一的暖色。
似是风一吹,便可把灯中的烛火熄灭。
谢京墨停住脚步,他抬眸望向从远处而来的人,嘴角忽然浮现笑容。
浅蓝色的发带飘扬在空中,那人的衣衫与雪融为一色。
谢京墨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根发带,那是从前魏知易所交给他的。
天气明明正是最为寒冷的时候,手腕处却像是被烛火灼烧一般炽热。
“我回来了。”魏知易眉眼微弯,望向谢京墨的脸庞,不愿移开视线。
谢京墨看着那熟悉的面容。那人的脸色比之前憔悴许多,若是再白一些,怕是会和这霜雪融为一色。
三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可等到那人真正站在这里之后。那些所谓的漫长似乎都缩为了一瞬。
“等你很久了。”谢京墨缓慢地开口。
浅浅淡淡的语气中所蕴藏的情感是汪洋大海。
那是名为思念的情绪。
那是名为爱恋的情绪。
世间所有的嘈杂声都不如心中跳动的声音震耳。
万家灯火中,风雪故人归。
他自万家灯火中而来,来时带着一身霜雪。
烟火气弥漫在人间各处,冬日的寒冷似乎在那微弱的火烛中消散。
日子还长,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去看一看那来之不易的盛世。
愿盛世长留,不负英雄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