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所有人都说当年长公主是被逼无奈才嫁给谢玄将军。齐锦玉是一枚棋子。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被迫的人是谢玄。至少齐锦玉一直这么认为。
她一直爱慕谢玄。
所以,当初知道这婚事时,也是一口应下。
大婚之后,谢玄待她极好。可她总是觉得谢玄之所以待她好,也只是因为她是谢玄的妻。
那时齐锦玉便想,所谓的爱大概就是这样,惧怕、不安,不断去揣测,又怕不如所愿。
谢玄真的爱她吗?她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知道。
不,或许……她快知道了。
齐锦玉眉眼弯弯,她望向谢京墨缓缓说道:“多谢少师得空前来看望,但,我快死了。”
她口中的少师,亦如谢京墨口中消失的母亲。
谢京墨沉默片刻,他抬眸望向虚空之中,目光却无所定处。
幼时他不理解齐锦玉的所为,但慢慢长大后,逐渐了解。
接受是一回事,但谅解又是另一回事。
伤就是伤,只会淡忘,但却永远都不能将其抚平。
“你是南江的长公主,怎么会死。”谢京墨转头望她,笃定地说道。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齐锦玉的脸上已经有很多皱纹。那些皱纹推挤在一起,勾勒出岁月流逝的痕迹。
它们在明晃晃地告诉谢京墨,他的母亲已经老了。
齐锦玉安静地望着谢京墨的面容,似是想将那模糊的容貌刻在心中。
片刻后,她抬眸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人,那是谢京墨带来的人。
在那人进门的那一刻,齐锦玉就已经意识到什么。
她笑了笑,视线落在窗户之外。天空晴朗明亮,太阳斜照故里,浅浅的蓝色与白云相衬,不染一丝灰尘。
那柔和的光中,似是藏着一个少年郎。那人仍旧是她印象中的样子,神色傲气,如火热烈。
她弯着眉眼,轻声说道:“墨儿,如果以后你遇上喜欢的人,一定要明确地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爱太难说出口,所以爱成为了遗憾。
谢京墨抬眸顺着她的目光朝那处望去,却只望见天空的一片蓝色。
“好。”他缓声答道。
可那等待回答的人,却没能听到这个答案。
似有所感,他回眸望去。只见那人轻轻靠在床头,双眼紧闭,安静的模样,似是睡去。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齐锦玉这次睡去,便再也不会醒来。
谢京墨垂下双眸,生母逝去,该大哭一场。可他的悲伤并没有那么浓烈,如同清水一般。
他轻轻握住齐锦玉的手。仅仅是那么握住。
不是不悲伤,是所有的悲都被埋在心底。
恍惚之间,脸庞似是划过一滴泪水,可谢京墨并没有察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
有些事他们都分不清,有些话他们都说不清。爱恨是个天平,但爱恨不该平衡。
齐锦玉在一个很小的院子中死去,死前身边只有三个人。薛沐景留下料理她的后事,而谢京墨与魏知易再度赶去俞城。
空中的尘土悄然升起,寒风吹拂起谢京墨的衣衫,为那抹霜色再添一抹冷意。
他离开此地,一如来时那般。
临走前,谢京墨问薛沐景,“木垚的尸体找到了吗?”
薛沐景沉默片刻,苦笑地摇摇头。
在两人离去之后,他紧紧闭上双眼,似是丧失所有力气。直到很久才将眼睛睁开。
南江的混乱已经让许多人死去。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染上些许酸涩。
黄沙将人的视线遮挡,边疆条件艰苦,并没有来时想象的那般美好。
靠在石头旁边的人抬手去揉自己的眼睛,他另一只手此时正端着一个沾满泥沙的破碗。
江程安从不远处走来,他弯腰躲过一个人的手臂,将手中的东西扔给坐在石头旁的那人。
那人顺手接住,他摇了摇饼,面露疑惑,“就吃这个?”
他说话时,声音带些惊异。
手中的饼硬邦邦的,感觉朝他背后的石头砸下去都可以砸个窟窿。
江程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因为他口中正叼着一块和刚刚扔给麟木一样的饼。
他走到麟木身边,象征性地拍过几下身后的尘土,盘腿坐下。
“对,就这个。能吃就已经不错了。”江程安将口中的饼掰下来,缓缓说道。
饼入口时很干,所以他也如麟木一样拿了水。
那碗水在他走过来时,洒落很多。
“军粮本来就不剩多少,能挺一天是一天。”他说完后,再度喝水,试图将口中的食物顺下去。
这几天他们这群人先是来到边境去说服军营里的人,再之后就是打,无休无止地打。
胜一场,败一场。
活一场,死一场。
两个国家打起来总是要死人的。有时他们上一秒还和一个人聊得很开心,下一秒就能看见那人断掉的头颅。
战争不是江湖,打仗不是切磋。
麟木手中碗早已经放到身边。他在听到江程安的话后,就一直望着手中的饼出神。
边疆的气候很恶劣,刚开始他们从外面过来的人都不适应。
但是随着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便就已经习惯。
原本偏白的皮肤逐渐被晒为黑色。经不起狂沙攻击的身体,也变得更为强悍。
江程安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他转头问出心中一直想要询问的问题。
“我记得你早就脱离莫家。为什么还会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