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一愣。
虽然知道奚启的话一向有真意无真情,但被如此信任还是难免有瞬间的触动。
忽然,他警觉地朝入口处看了一眼,召来外袍盖在奚启背上,遮去了惹眼的银色裂痕。就在他完成所有动作的同时,石门打开,一个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踏进了演武场。
晏景试图喝止:“谁?不是说过不准旁人进来吗?”
若他还是罚恶使此句质问定已叫来人胆寒,不敢再上前半步,但在来者眼里,现在的他还没那么大威严。
苏相宜的声音传来:“你们一口气在里面呆了足足三个时辰,又闹出那么大动静,值守的弟子没见过这阵仗,害怕出事,告诉了我,央我来查看。”
在他看来,目前的状况就是小师祖在给“陆不承”开小灶、做特训,没什么不能看的,小师祖又不是没给他们训练过。
“你们训练完了吗?小师祖呢?不在吗?也没见他出去啊。”苏相宜说着又朝内里走了两步,然后傻在了原地。
他当然看不到奚启出去,因为人还在,正闭着眼靠在水池边缘,一言不发,似乎累着了。
哪怕有外袍遮掩,还是能瞧出奚启内里并无衣物,本来束冠的青丝也散了下来,被水浸透,黏在脸颊与背颈上,覆眼的缎带欲落不落。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
苏相宜不敢说出那个词。
刚才在上面听到的动静让他确定两人有在训练,但训练之余有没有做什么——
这副模样说他们没做什么谁信啊!
害不害臊啊!这里可是刑律堂啊!你们哪怕回屋呢?
苏相宜悲伤又绝望,为他们小师祖的“天山雪莲落尘泥”,为自己撞破了一个自己生命承受不了的秘密。
——小师祖,你们发展得也太快了吧。
一言不发的奚启,“罪魁祸首”的晏景,崩溃痛苦的苏相宜,演武场内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最后还是晏景站了出来:“来了正好,去准备几张干净的巾帕。我们稍后就出去。”
苏相宜震惊忧伤到顾不上反驳:“好的。我马上去。”
答应下来后,他才感觉不对。怎么说他也是刑律堂七位领队之一,“陆不承”这家伙使唤起他来也忒不客气。
不过,还真算他使唤对人了。
他正是七位领队里修为最弱,脾气最软的一个,捏到他是捏到棉花了。
苏相宜被成功支走,演武场内的两人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奚启道谢:“多谢您替我遮掩。否则,我狼狈还要被看得更分明。”
他的声音又虚又哑,明显不对劲,所以才不说话。
这话客气太过,晏景几乎要怀疑奚启在刺他。
毕竟若不是他执意要看证据,奚启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而奚启不想暴露虚弱,除了面子,更多也是在替他隐瞒身份。
“要我抱你上去吗?不用害羞。你生得不比姑娘家差,我很乐意。”
刨开善恶律的警告不谈,奚启的模样还挺讨晏景喜欢的。
“您爱怜我的容貌,我很荣幸。但我可不轻,也并不……”奚启花了片刻思考措辞,“身娇体软。”
这倒是实话。
死沉死沉的。
恢复了些许力气后,奚启双手一撑,自己爬上了岸。
和之前总是主动靠近不同,处于虚弱状态的奚启在有意避免和晏景的接触,露出了从未出现过的警惕戒备。
不过这才正常,若他此时还能端出从容不迫,万事在握的心态与他做戏,毛骨悚然的就要成晏景了。
见他一个人没问题,晏景也跳上了岸,随便甩了甩身上的水。
奚启缓慢地将湿透的长衫重新穿好,又披上了同样水淋淋的外袍。
等待许久的小云狐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主人身上,却发现主人身上处处都是水,完全找不到落脚之处,跑了一圈只能回到原位,苦恼地舔起爪子。
它走到奚启脚下转来转去,催促主人赶紧烤干衣物。
但奚启灵力透支严重,可没这力气,只能向现场的另一个人求助:“您能帮我抱一下笙笙吗?云狐怕水,毛发见水则化。我现在碰不得她,否则,她之后定要与我闹好久脾气。”
晏景很乐意用剩余的灵力烘干一片给笙笙呆的地方,可是——
“我瞧着她不是能跟旁人走的模样。”
云狐的警惕心极强,会认人为主都是稀罕,莫说任由陌生人抱她了。
奚启既然提了,自有他的把握,晏景愿意配合就好。
“您唤她名字试试。”
能行?
晏景抱着疑虑唤了一声:“笙笙!”
小云狐耳朵动了动,但没有理会。
奚启指导:“蹲下来,声音再温柔一点。”
晏景蹲下,放软语调:“笙笙。”
小云狐终于转过身看向了他,但还是保持警惕。
“唔……”奚启斟酌着措辞,“再软一点,甜一点。您得让她感受到您的喜爱。”
晏景耐心不多了,他看奚启平时唤小家伙也没那么多讲究,但因为馋极了小云狐,还是耐下性子,又一次调整腔调:“笙笙~”
在他坚持不懈的呼唤和主人的鼓励下,小云狐终于有了反应。
她小心地迈开脚,来到晏景面前,嗅了嗅他伸出的手。
奚启:“继续唤她。”
“笙笙~小笙笙~”
在一声声温柔绵软的呼唤中,小云狐渐渐接受了晏景的抚摸,最终被他成功抱进了怀里。
终于摸到日思夜想的小家伙,晏景美得快要冒泡泡,考虑到人“亲爹”还在,才竭力控制才没将脸埋进小云狐松软毛发里。
咳咳。他可是在帮忙,没有一点觊觎之心。
不过奚启若是不在了,他也不介意收养笙笙。出于好心。嗯,出于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