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莫迄拉几乎下意识地答了,他吞了吞口水,勉强笑着,却感觉浑身颤栗,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车牧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股陌生的可怖。
为了掩饰心虚和慌张,莫迄拉顿了顿,开口道:“大哥,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车牧没有回答他,反而无奈的摇头,轻叹道:“不、还是不够好,”
这一刻,莫迄拉如有预感般,脸上的神情一寸寸褪去,变得毫无血色。
方才替他拭灰的手顺势一搭,搭在了他的肩头。
那双手的主人无奈皱眉:“如果你真的觉得大哥对你好,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
车牧低声说着,手掌落在少年人单薄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莫迄拉被他拍得身形一晃,肩头如感千斤重压,一瞬间的心理崩溃,令他颓然跪倒下去。
“你说对吗?”
车牧从袖中掏出一根带血的箭矢,朝前递过,沉声道:“莫迄拉——”
营帐内的气氛像是结了一层冰,一时安静的可怕。
过了少许,莫迄拉惨白的一张脸抬起来,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他的两侧面颊。莫迄拉仓皇地爬跪上前,不住求饶,哀嚎着认错。
车牧在他身前跪立下来,莫迄拉止住哭声。
在经历过莫大的恐惧和打击后,他脸上的种种表情,全都转变为了一种苍白的麻木。
泪水滚落脸颊,少年断断续续的哭声被一声声滞闷的呜咽所替代。
那双噙满泪水的双眼中,写满了惊悚、不安、无助和绝望,在一声箭矢扎破血肉的钝响出现后,莫迄拉双眼怒张,五官暴突,激烈地挣扎起来。
车牧的声音响在耳畔,像是昭示着死亡的引语。
“别恨大哥……”
车牧一手死死扳住他的头脸,捂住了莫迄拉的嘴,感受到手掌下,那个流逝着的生命。
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没经历过生死,他连牙根都在打颤。
“是摄赫……”
鲜血喷涌到两人的衣袖上,莫迄拉喉中汩汩作响,车牧卯足全力,一箭穿透了他的脖颈:
“是他杀的你。”
推开怀中已经死透的少年,车牧神态冷漠,起身擦了擦手,他传唤外头的甲士进来,将莫迄拉的尸身抬了出去。
车牧缓了口气,视线从地上的血迹上抬起,落到帐外。
“父王啊父王……”
车牧缓缓摇头,望着半空刮起的雪沙,叹声道:“你在暗中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竟是将我们全都骗过了。”
“不过,这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车牧深深一笑,冷锐的目光似有穿透力:“马上就要见分晓了,你很快就会见到,那个趁乱赶回王庭,打算领兵谋逆的人……究竟会是谁。”
他说着,踱步走到帐门处,隔着撩起的帐幕,分隔开一明一暗,仿若两个世界。
帐内阴冷晦暗,一片死寂;帐外枯枝白雪,林木纷然。
大半日的阳光暴晒,林中雪地上,最顶层的雪面融化后又结冻,形成了一片薄薄的冰壳。
冰雪之上,数道马蹄踏过。
与莫迄拉分别后,摄提格又接到一则密报。
因事态紧急万分,他来不及去再去追回萧拓,只留下一人报信,便即刻领队,回援王庭。
***
经过方才的插曲,萧拓召回手下,收整行囊,随即集合队伍,改向南走。
二十余骑快马飞速赶回乌祁山南麓,逐渐向岐岭的边界靠近。
整整一路,萧拓始终一言不发。
偶尔一两声,也只是发出控马的指令。
沈行约觉得,他这是杀人没杀成,心里不痛快,故意在和他的那个二哥赌气。
正分神时,萧拓突然一扯马缰,勒停马匹。
他稍稍抬手,队伍行进速度逐渐放慢。
雪地上,猎狗追寻着成片的动物蹄印,在前头嗅探引路,一行人捡了条隐蔽的山路,来到了一处地势险峻的山林中。
不同于乌祁山脉,满目的参天古木,巍峨壮观,这片林子多是些笔直的杨、桦等树木,还有成片的、灰突突的灌木。
寒枝料峭,积雪下,随处可见暴露的山石,放眼望去格外荒凉。
追踪过这片山地的最高处,山林后方的山坡下,现出一片平坦无遮挡的洼地,一块明镜般的浅泊,静静地躺在那片洼地中央,四周高山绵延,形成合围之势,环绕着这片丛山腹地。
沈行约抬起头,视线透过结了霜花的镜片,远远望去。
长有奇异鹿角的生灵成群结队,在浅泊旁边饮水、吃草——正是他们这一路所追踪的角鹿群。
沈行约粗略数了一下,这一群至少有八九只角鹿。
除了两只幼鹿外,其余都是已成年的庞大角鹿。这种生物的体长和重量足够与成年的马匹相当。
因而,想要猎捕这样大型的鹿群,其难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