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下次你们就可以直接反问他们,那什么有用?他们肯定想说赚钱最有用,但是他们还不好意思直接说。这是他们认知的局限性,你们多说无益。举个例子,在他们的认知里,只需要告诉他,读哪几本书能考上清华北大就可以了,其他没用的东西就不要读了。这就是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可这样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人生就是在这些没用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在我看来,我们这个专业,大学四年你可能读得书比其他专业多,接下来获得的人生境界,看到的视野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苏联至俄罗斯联邦时期的作家,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有句名言:“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依然在说谎。”
如果没有语文,没有我们这个专业,会断句吗?断句之后还通顺吗?意思还是原来的意思吗?那么,还能说它是无用的吗?
我们再来谈文学,文学有什么用?尤其是在当前的社会状态下,很多人可能会说,文学是最没用的事情。我们要还房贷、车贷,养育孩子,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很大,读文学作品并不能增加我们的收入,写作也并不能快速地名利双收。在文学上浪费时间,看不到收益,还不如把这些时间花在有用的事情上。
所以,还是那句话,那什么才是有用的呢?文学不是物质的,它滋养人的精神。文学,可以丰富一个人的人生,让我们的心灵积极向上,懂得生命被尊重,知道人不是生来就卑贱的,教会我们思考和表达。人生失意时,不妨读一读刘禹锡、屈原、苏轼。人生得意时,不忘提醒自己: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日中天,小心太阳落山。
文学作为一种审美意识形态,是为满足社会的一定需要而存在的,在这种社会需要中,即包含着文学的种种功能。《毛诗序》中说:“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乘;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是以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强调了诗歌教化人伦、移风易俗的作用。
其后,曹丕在《典论·论文》中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白居易在《读张籍古乐府》中说:“上可裨教化,舒之济万民;下可理情性,卷之善一身”。
这就说明,文学的社会功用是十分重大的。帕斯卡尔说,“人只不过是一根苇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苇草”。
作为个体,我们不太关心时代,我们更关注个人内心的困境,我们会脆弱,恐惧,会无所适从。文学包含着作者的价值取向和对人生的感悟,我们从中能找到光和火,照亮我们的人生。我们还能说它是无用的吗?”
昱教授讲完,全场沸腾了。他的儒雅外表再加上他的学识,有逻辑的语言表达,让在场的学生无一不崇拜他。
明桢觉得昱教授讲得很有道理,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困于别人的谣言里,太在乎别人的目光,煎熬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是一件很蠢的事。或许,她更应该做的,是从大量的阅读中去找到自己的救赎之路,可能一切将不会是现在这般无法承受的结果了。
讲座结束后,有个学生问:“老师,学了汉语言文学专业,将来是不是一定会成为一名知名的作家?”
其他同学笑了。
昱教授说道:“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都不是专门培养作家的,我都不是知名作家呀。但写作是自由的,真正的写作应该源于热爱和表达欲,只要你想表达,想留点文字在这世上,那就可以写。至于能不能成为知名作家,我的建议是,先把精力用在作品创作上,潜心打磨作品,而不是单纯的追求名声,不要把名利作为首要目标。文学史上的确存在‘一夜成名’的幸存者偏差案例,但背后也是多年的积累。创作即修行啊。”
大家听得很认真,明桢想起林尚川在音乐学院,也是这样深受学生喜爱的。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学生,他们亦师亦友。可是现在呢?这都是她的错。
明桢跑出教室,来到湖边。她喜欢待在黑暗里,喜欢把自己藏起来。她的光和火,已经随着林尚川的离开而消逝了。她没有心思安静下来去读书学习,因为“知道”和“做到”是不一样的。那些大道理她都懂,可在事实面前,她就是做不到。
她在乎的人,一个个都在批判她,都在离她而去。只要还有希望,她就应该去找林尚川,向他忏悔自己犯下的错。现在唯一可能知道他去哪里了的人,就是他的父母。
天快点亮吧!天快点亮吧!天亮了,她就去无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