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好的,大人,有几道题想请教。”
贺嘉树走到门口的一副桌椅前,恭敬地为她拉开椅子。
“大人,请。”
冉离忧:“……”原来一个人有求于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卑微。
翻开本子一看,果然是带着错题大礼包来了,红色的叉叉令人惨不忍睹。
等一下,这个懒鬼竟然都开始自己做错题集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拼贴和抄录……
冉离忧内心微动,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贺嘉树安静地坐在旁边那张塑料凳上,像只被栓在超市门口等主人买完菜出来的大型犬,感觉乖巧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这题有一步看不懂,这题算不出来,这题不明白为什么用这种解题思路……”
他垂着眼帘依次指出。
好好好,很有指向性,说明知道自己错哪了,比之前那个只知道拉着脸大喊大叫“我不会”的家伙强多了。
于是解题大师冉离忧开始给他对症下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贺嘉树错的不是基础题,也不是特别难的压轴题,而是那种有点难、但拿到了全分就可以和别人稍微拉开差距的中难题。
对目前的他而言,掌握这种题是提升排名的最优策略。
“……大概是这样,老师布置的练习里有几道类似的,在专题里,你有空可以做一下。没别的事的话 我就先回去了。”
冉离忧拿起水杯,正要起身离开,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衣袖,遂停下。
好吧,原来是贺嘉树拉了一下她袖子的边边,冉离忧一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了。
“等等,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冉离忧依言留在原地,偏头看他,脸上几分不解。
贺嘉树则没有多余的表情,脸好比冬天结冰结得很完整的湖面,干净而冷淡,找不到一丝裂痕。
但他眼睛里隐隐闪烁着什么,一如冰层下涌动的湖水。
“耽误你一分钟。”
-
“……哦。”
冉离忧又重新坐下,“没事,你说吧。”
偶尔像这样在教室外面吹吹风也不错,她想。
贺嘉树思索了一会,仿佛是在斟酌用词。
“……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学习?”
他发誓,这是百分之百的真诚发问,不含任何阴阳怪气成分。
毕竟也认识了一段时间,冉离忧能get到。
“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一直推着你往前走的东西是什么?”
啊,是这种老生常谈的话题。
不满足于解决了外部条件,连内部动力的答案也想一并知道吗?
“嗯……原因吗……”
冉离忧慢悠悠地想,忽然意识到,像贺嘉树这样什么也不缺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努力学习的必要。
所以她也很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种问题,你问我也没什么用吧?”
羚城一中好歹也算个升学率不错的学校,她好像听说过,年级前十里有几个和贺嘉树一样家世不错的人。与其问她,问那些和自己背景更相似的人岂不是更好?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不如说,这个问题只有冉离忧来回答才有意义。
今天的贺嘉树似乎比以往执着。
冉离忧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只好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因为……家里人是这样要求我的。”她讷讷道,“而且,我也想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
很无聊吧?她也觉得,但事实就是这样,找不到更合理的回答了。
事实合理但难免无趣,理想诱人但难逃虚幻。如果不努力学习的话,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走廊上的风变得有些冷,吹得她鼻头通红。冉离忧忽然有点恍惚,自己这十七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她又不是提线木偶,为什么尝试去回忆的时候,记忆里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都没有?别人的笑脸倒是出现不少。
或许大家说得对,她只会读书,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绝非标准意义上十项全能的优等生,只是个迂腐的呆子。
“你说的这些对任何人都适用。”
贺嘉树撑着脑袋用左手转笔,支起的胳膊正好挡住了视线,没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
“还有吗?我想听点不一样的。”
“……”冉离忧沉默不语。
“让你这种自以为是又任性的傻(哔——)都消失,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贺嘉树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皱眉回头道:“哈?”
“邦——”
下一秒,他就被从天而降的课本狠狠砸了一下脑袋。
这一记突袭砸得可不轻,贺嘉树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桌面上,好像是死了。
宛如一只巨大的被拍死的小强。
他脸糊在桌子上,语气阴沉道:“……谭鸣。”
对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哎,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