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周漫醒来颇有重获新生之感,看食肆空无一人,便把酒放乾坤袋里找水洗漱。
“呃……”
扑水太狠,迷眼睛,她正揉搓手被拉住,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紧接着温软的手帕擦拭眼睛,眼前从模糊到清晰。
时也看她眨动眼睛,再用手帕给她擦脸上的水珠,柔声问:“好点了吗?”
“嗯。”
周漫点头,哭的很畅快,情绪得到宣泄,现下好了很多。
“我借小斐姑娘的厨房给你熬了粥。”
周漫:“你这个黑心鬼,肉都不给吃。”
时也看她露出尖牙,故作饿狼模样,收了手帕,顺手捏她清瘦的脸,配合她演,“话都不听,没让你喝西北风不错了。”
周漫咧嘴一笑,跟着他去厨房。
不是清菜白粥,瘦肉粥,周漫努了努嘴,端着碗坐门口椅子上吃,看时也把小菜给她盛出来,回忆起昨天的事,她情绪上头在方家那么嚣张,时也也只是为她撑腰,任她怎么处理没有一点干扰,好的有点不可思议。
她挪动椅子挨着他,盯着他眼下的淤青,夹小菜放他碗里。
时也抬头看她一脸讨好的样子,疑惑的问,“怎么了?你有事求我?”
周漫想了想,事情才刚有线索,去到风云城,可能会掀起一阵风云,会比昨日在方家闹得更加严重千万倍,于是她认真问:“时也,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比昨天更严重的事情,你能接受吗?”
时也给她夹脆藕,亦是认真回答:“我心里可是做好了你重做妖主的准备,你这才哪到哪。”
“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何姑娘特意留给我的神器,她用指骨来把你栓我身边,让你陪着我。”
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周漫“嘿嘿”一笑,埋头喝粥,时不时晃动椅子去撞他一下,时也也不恼,每次被撞晃一下又稳定,不厌其烦的抽正她的椅子以便她下一次碰撞。
吃完早饭,周漫看着时也洗碗收拾,风姿绰约的人干起活来也赏心悦目,连连称赞,“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时也被她哄得压不住嘴角,嘴里仍旧说不出矫情话来,抖了抖手上的水,揶揄她,“你吃错药了?”
周漫对他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行为习以为常,给他解开襻膊,细心的整理好袖子,看袖口的破洞,忍俊不禁,“你不是说要好好打扮吗?怎么又是破烂衣服?”
“小满同修,宁掌柜让你不愁衣穿,你自然不知漂亮衣服有多贵,我不留些银两,后路我们只能喝西北了,难不成真要‘秀色可餐’,辟谷修仙吗?”
时也说的恳切,语气满是无奈,周漫耸了耸肩,叹了口气,“等到风云城,我取出我的宝藏一定好好补偿你。”
闻言,时也眼前一亮,“你藏了什么宝藏?”
“给你留点盼头,到时候就知道了。”
周漫故弄玄虚,任由他追着问,哄着问也不透露只言片语。
小斐在大厅招呼客人,看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满脸艳羡,打过招呼后继续忙碌。
时也将银钱搁在柜台上,拉着周漫去海边散心。
东海海域大多设禁,思则村当年周泽诛杀水母妖,一战成名,不远处又是长明岛,故而此处不设禁,百姓出海捕鱼,海边散心都可,天气好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时也牵着她慢慢悠悠的走在海边,海浪翻涌,一阵又一阵的冲刷沙岸,旁人早湿了鞋袜,他们却能不受影响。
周漫拽着他的手蹲下,在湿润的细沙上拍拍打打,带着水汽的风拂面而来,带着几分腥味。
“柳良德呢?”
“小清刚刚来信,说他刚审完,一会小聖带人来。”
时也也学着她的样子拍打细沙,拍平顺滑后在上面写字,不自觉的就写“周漫”,垂眸看旁边是“周泽”,两人对视一笑,不由得一笑。
她垂下脑袋,手指戳进沙里,加深“周泽”的字,小声告诉他,“周泽和我不是血脉至亲。”
声音细弱,风一吹便散落在海水里,时也却听清了她声音里的悲伤和无奈,将“周漫”名字抹去,重新写“漫”字,又将她加深的“周”字也抹去,反问她,“所以呢?”
时也眼神坚定,声音将海浪声掩盖,疑问像雷击一般响亮,“咚咚咚”的击打着周漫的心脏,一下又一下,一阵又一阵,盖过了海浪声,嘈杂声,像盾又像矛,攻击她又护着她,矛盾又和谐。
周漫脑海浮现周泽的过往,响起他的声音。
在她久远的记忆里,她蹒跚学步时周泽就不厌其烦的重复告诉她,“满满,我是哥哥。”
“叫哥哥,满满。”
周漫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周泽温柔的声音取代了所有杂音,修复着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所以,我要他清白干净的活在人心。”
“所以,我要他天上地下都来去自由。”
“所以,我要他的至亲至爱堂堂正正的游走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