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在开学后的第一个月考拿了个年级第二,晚饭陆泉接了他奖励一个人吃整个肯德基全家桶,他壮着胆子给钟灵打了个视频,奖状左摆右抻都不甚满意,医院这端早早吃过晚饭,正在住院部与外街中间的栏杆前看外头小贩因为争地盘打架。
手机里,钟毓满嘴油没擦,陆泉在他脑袋后举着红黄奖状当背景,钟灵仔细辨认清楚后笑道:“看不出来啊,这么厉害呢。”
一旁李一珩闻声好奇也挤了脑袋过来,他剃过的头发已经长出硬茬茬的一层,扎得脸疼,“牛啊钟毓,哥回去给你奖励台车。”
钟毓:“……”
陆泉:“……”
钟灵微笑着,身后银杏叶子扑簌簌落,“不用理他,他脑子还没好。”
那头肯德基进来一大批孩子,热火朝天,这头围栏外的小贩们仍嗞哇乱叫,互相推搡,再互相说话都得扯着嗓子,两端都极热闹。
手术后第八十四天,李一珩头发又长了一小小截,医生宣布出院。
接近三个月,李一珩在后一小段日子,能吃爱动不再被伤痛折磨夜醒,总算养回些肉,钟灵也因持续辅助李一珩康复练出不少力气,她总撺掇李一珩捏她胳膊,“你看,硬的吧?肌肉吧?”
“肌屁。”他嗤之以鼻,转脸开始加倍锻炼。
清晨,钟灵起早出去买早餐,回来时走廊挤了不少人,都是生面孔,直到紧随她身后赶来的景欢同她耳语了两句才搞清状况,制药工厂爆炸是轰动全城的大事,医院人多眼杂,之前李一珩苏醒的时候就走漏了消息,一直是老李夫妇施压才得以隔离在外,如今康复出院,李一珩手下有工厂有受伤员工,公司还等着重启上市实在不宜再拦,于是昨晚就有了新闻报道,这些围着的都是记者。钟灵往里挤的时候还有人将微型话筒递到她跟前问她是谁,是否李先生家眷或公司职员……
钟灵的好心情被挤没一半,有些负气地瞪那个记者。
里头李一珩端坐在椅子上,还是那身看了三个月的病号服,他低头颔首,郑重道歉并向公众承诺会抚恤受伤员工并赔偿到位,自明日起重新制定安全准则,坚决杜绝此类事情再发生。
晨光愈盛,披在他肩上,病弱气逐步消散,让人不自觉想起他曾经的好模样,他说话慢,挑着乐意答的答,不乐意的也只是扫一眼掠过,有不死心试图再问便总会被旁边人拽拉两下,李一珩,别看年纪不算大,却是扎扎实实的人物,要手段有手段,要能量有能量,好生看脸色采访才对,惹什么事?
并不宽敞的病房里算是一片和谐,记者们笔下洋洋洒洒,其间也有年轻记者见他英俊温煦打趣他私事,“李先生事业有成,而立之年却为什么还独身一人?是工作太繁忙无暇顾及吗?”
李一珩轻咳一声,人群里便有人起身告辞,顺手拉上了那个年轻的。
一两人起身,剩下的也都陆续跟着。
钟灵手里早饭已经放温吞,正想着是重新买呢还是去走廊尽头热一下的当口见人们散场,忙不迭逆流而进。
他肚腹里空荡荡,大清早的说了不少话费了精神,钟灵的长发包了个圆鼓鼓的丸子,如一条游鱼逆着人群进来。
李一珩曾经最喜欢钟灵长发披肩的模样,觉得那股青丝满背的缱绻劲儿如春花般,发丝飞扬、含羞带怯,在后来的岁月里又更喜欢她露出整张脸的模样,他喜爱她各种扎起头发的样式,清晰完整、坚强倔强、漂亮又温暖,像秋日里的太阳,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
“过来吃饭,特意去另一条街买的你喜欢的,这都凉大半了……什么采访非得赶大清早的,饭也不让吃……”钟灵不忿,絮叨完才察觉李一珩一直没搭话,走过来见他眼睛望不到底,黑漆漆,层层叠叠,“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李一珩指了指胸口。
钟灵瞪大眼,慌忙跟着他手指去摸,“哪里?怎么了?是累着了吗?”
“刚刚恍惚了一下。”李一珩看着她没动,爱欲如一尾鱼,在眼里游来曳去,翻搅波澜,“心跳就好快。”
钟灵听见他心跳,加速穿过十数年光阴,砰嗵撞进掌心。
“恍惚什么?”
“吃饭的你,玩闹的你,生气的你,床上的你,好多个你。”
“……”
钟灵噎住,只觉掌下心跳烫手。
曾经李一珩喜爱钟灵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披荆斩棘自认勇士,如今他心爱她,经过磨难,便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及她半个字。
出院这天赶上周末,陆泉必是不辞辛苦,此时正靠在车旁冷哼:“哟,我们苦鸳鸯又熬过一劫哦!”
一大家子七手八脚,熙熙攘攘安顿好刚出院的李一珩,钟灵松手卸了担子,“画廊关张三个月了,我该回了。”
李一珩有些不高兴,眼见就要皱眉撇嘴,小孩儿似的看顾了三个月,什么奸懒馋滑的臭毛病都惯了出来,给钟灵性子也磨得光平,见他不悦又凑过来劝:“交房这么久,钟毓开学都快两月了,我还没回去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