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和目送着车离去,同剩下的两人上了电梯,直奔顶楼包厢。
“景小姐刚刚说‘溜出来’。”楚白抱着手,轻轻倚着电梯内壁,看着内壁上景和模糊的倒影,眼里泛起几分兴致:“景同学和丈夫关系不好吗?”
景和急忙说:“没,没有,挺好的。”
“是嘛。”楚白漫不经心道:“其实关系不好反而对你是好事。”
“什么?”仿佛是碍于刘挺在,楚白的声音不算大,景和没太听清,刚追问一句,电梯门就到楼层打开了,楚白笑着抬手指向外面:“请。”
*
饭店装修一派奢华,水晶吊顶水晶壁灯,红木雕花门,走在厚实的很难发出声音的全铺地毯上,景和心下生起一股莫名的焦灼。
穿过狭长的走廊抵达目的地,在包厢门推开的瞬间,这种焦灼感落定为恐惧。
因为里面坐着杨清遇和一个吞云吐雾的,景和不认识的气质硬朗的青年。
不,不能说不认识。
景和见过他的。
——4年前,在杨清逸杀了那7个人之后。
杨清逸见义勇为,智斗恶徒英雄救美,电台报纸连番采访报道,大获表彰功成身退,人人赞叹少年意气,替天行道。大快人心的侠士之举也因他是官员之子,轻轻松松就隔绝了死者家属的讨伐,于是这6男1女的丧子丧女之痛伴随的勒索、威胁,就全落在了景和身上。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盘问。
他们突然出现在景和面前,或是用权力恐吓,或是用金钱利诱,反复问景和:
“你当时看到他怎么杀人了吗?一点都没看到?不可能吧?那修理厂那么小,你是被绑在哪儿才没看到的?要是说谎话后面查出来了,你可是要坐牢的,知道吗?”
“那几个混混真用枪射他了?枪声什么样的,大还是小,沉闷还是尖一点的,还有印象吗?没印象?没事,我们可以带你听听枪声辨辩。”
“你们认识?他为什么要来救你?真不认识?你确定?他可不是什么善人,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在学校被人欺负剪头发,那几个人不出一周全被他弄退学了,有一个被吓得,现在一提起他的名字都还尿裤子呢,他无缘无故帮你做什么?你们俩该不会是串通好,故意引诱这帮混混来绑你,好帮他过杀人瘾的吧?”
人家有后台,不管外面舆论如何传,不会受到丝毫影响,但如果是景和这儿被揪出任何一处不对,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景和一口咬死,说当时刚被绑就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谩骂、讨打、跟踪、恐吓几度击溃景和,她无数次想蹲去三中门口,质问这位少侠,既然要做好事,为什么不能好事做到底,善好后,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要由她来承受一切,可一想到要是被那些想通过这桩命案,揪出杨清逸错处的人看到他们凑在一起,遭殃的还是景和。
他们一定会威逼利诱,逼景和指证,那晚杨清逸并非惩奸除恶,而是有意谋杀。
不管哪一头得胜,景和都不会有好下场。
景和恐惧、崩溃、振作、对峙、强撑、又崩溃、又振作……反复几次后,开始在包里备上剪刀,鸡蛋,在那些讨债、套话的人找上门来时,二话不说就用鸡蛋砸他们,用剪刀吓退他们。
直到这个青年找上门。
他带着两个警察等在她家客厅,自来熟地招呼景和落座,让警察向她出示证件,说是受舆情影响案件回访,让景和重述那晚发生的事,并再三让景和确认,杨清逸是否有故意杀人的嫌疑。
景和摇头,摇头,再摇头。
青年满意地起身,告知景和,他会替景和摆平那些死者家属和杨清逸仇敌的纠缠,保证她的生活在一周之内恢复正轨,并为她安置一份工作。
但条件是,等日后用得到她时,她要知恩图报。
景和连声道谢,连连答应。在青年为她安排的通江区体育馆后勤处工作满半年,风声基本消弭后立马辞了职,尽一切可能地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撇清关系。
可因果报应,哪是说躲就能躲过去的。
景和低低地自嘲一笑,不自觉低垂眉眼,快步进了包厢。
“弟妹。”杨清遇笑着起身迎上前来,扶着景和落座。
景和抬眼,平静地看着青年,等候发话。
“景和。”青年看着眼前衣着打扮、举止气质和4年前天翻地覆的女人,温和地笑起来:“我叫周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