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的话音落下时,晋舒僵在原地,第一次在林悦面前感到难堪。
方才的吻,还有在吻的间隙里她呢喃的字字句句,都是她惯于收敛克制的真心。
也从不是什么坦率直白的人,没办法直白的言说“爱”这样太真诚的字眼,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是,在这个吻的间隙反复地以否认的形式,亲手撕开在她从不示人的、柔软又细腻的这份感情之外的那些掩饰和伪装,如此迂回地表明她无法直白表达的心迹。
她真的太久没有好好见过这个人,好好和这个人说过话了。
数月来压抑的思念在林悦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溢出失望时彻底决堤,晋舒心里几乎溃不成军。
林悦是栓系于她心头的一根细绳,只是轻微地颤动,都足够晋舒的心脏阵痛不止,更何况是如此浓郁的失望。
想抱紧她,想亲吻她的鬓角,想说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想说能不能不要对她失望,再给她一次机会。明明从来都不舍得让林悦难过,舍不得让她的期冀落空,舍不得让她受半点苦的。
为什么?最后给予林悦痛苦、让林悦的期冀落空、让林悦受委屈的永远是她自己。
晋舒反复地、执拗地在那一刻指责自己、审判自己、鞭笞自己,继而后悔、怪罪于她的胆怯、她的懦弱,痛恨她的不善言辞。
然后林悦说,她方才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她并不喜欢她的靠近。
晋舒一瞬间便急了。怎么会?明明就是因为没法克制想要逾矩越界去亲吻她的念头,所以才会后退,希望被拉开的距离能够容纳她的理智,牵绊住她的冲动。
于是始终压抑克制的那些想念、爱恋和心疼淹没了理智,晋舒忠实于自己真实的渴望,吻上近在咫尺的唇,扣住林悦的后脑勺,搂紧她的腰,叫林悦无法躲避、不能逃离。
晋舒的吻是真切的。那些无法言表的情,不能袒露的想念,难以排遣的愧疚,不能自制的心疼,晋舒将所有这些都倾注进了这个吻里。
她希望吻里的这些感情能被林悦察觉,希望这个万分真切的吻能够让林悦知晓,她从未排斥过林悦的靠近,自始至终。无论是二十二岁那会儿披着朋友外衣的牵手和拥抱,还是二十八岁以后被袒露在她们之间暧昧又模糊的关系中的那些亲昵,晋舒从来都是欣喜的,只是她太害怕失去,总觉得这些时刻的幸福像是偷来的,所以自始至终克制,不敢流露,怕她的欣喜被旁人察觉了,这份幸福便会被偷了去。
她是真的动情,以至于不清楚自己的指尖何时没入林悦的睡衣,抚上了那截纤细温暖的腰肢。大概真的是被林悦的回应冲昏了头脑,所以顺从了本能的渴望,去探寻温暖 ,却没想到会让林悦突然抽离出来。
真的沉浸其中,所以本能地眷恋,不愿离开。晋舒从没想过接吻是这样一件会让人上瘾的事,从不知道怀里这样漂亮的人,连唇也这样软。
这时候林悦的呼吸很凌乱。
晋舒总觉得林悦这个人理智,和她自己不同。她更多的时候只是平静,而她的平静源于灵魂的贫瘠,可林悦这个人是理智。工作的时候是,在别人面前也是,很多时候理智得近乎冷情,只是在她面前时会显出些柔软脆弱,晋舒过去总在这份不同里汲取安定。
这时候也是如此,林悦的呼吸越是凌乱,晋舒越沉浸其中。
可方才有多沉浸,此刻便有多难堪。
她说林悦方才也吻了她,但林悦说“是我的错”。
所以她的沉浸,她的欣喜,她的意乱情迷,她倾注其间那些无法开口言说的感情,方才动情间被扣住腰时没能遏制的吟哦,于林悦而言,只是一个错误。
林悦的话如当头棒喝,将她从意乱情迷的迷梦间敲醒,像一盆冷水浇透了晋舒的整颗心,冷得晋舒心头发颤。
林悦就这样看着晋舒沉默、颤抖、震惊又悲伤,但却没显出任何心软,好半晌才放轻了声音说:“晋舒,哪怕你是真的爱我,我也不想回头了。没道理你爱我我就要回头,那过去那么多年算什么呢?”
晋舒的唇几度张合,却说不出任何话。
到最后她也只是在这片死寂里克制着心痛得发抖的呼吸,沉默地离开,回到主卧浴室里清理自己的狼藉。
晋舒有时也痛恨自己惯性的克制。连从次卧回来清理一塌糊涂的自己时她都极力克制着,一直到今晚第二次清洗贴身衣物的时候,她才没忍住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