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林姨很少会做这样的举动,多数时候是母亲更爱在凝视时伸手去理林姨鬓角的发,大抵是由于更年长些吧。
“饿吗?”
半晌,母亲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仰起头看林姨,开口问道。
林姨怔愣,旋即轻笑了声,道:“刚吃完饭呢。”
“胃病犯了?”
母亲没回这句,反而微拧着眉径直问。
林姨似乎并没料到母亲会突然这么直接,愣了一会儿,说:“没事,我就是没什么胃口。”
林姨的语气软了些。
“到底是因为没胃口,还是胃病犯了,所以胃疼不先吃饭?”母亲隐约有些不满起来,但语气仍然耐心温和,是她一贯的风格。
明明有时话并不是那么客气,但落到她嘴里却始终平静温和,从不刺人。
我躲在门外,听着这句话,却暗自笑了起来。吃饭那会儿就已经注意到,一直默不作声关注着林姨的母亲,这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林姨没出声应母亲的话,算是默认。
“药吃了吗?”母亲看着林姨,轻叹一声,隐有些无奈的语气。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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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听得够多了,我很知足地提前回了自己房间,没再继续听下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听得多了没注意,要是再给发现了,也许以后都没得听了,那谁来满足我的八卦心?
只是我还是有些好奇,母亲欲言又止时,那句“我只是……”的后半句到底是什么?想什么呢?想要什么呢?
母亲素来平淡,唯有在林姨面前才总是情绪起伏。也从来不对别人说想要什么,不对别人提什么要求,这还是第一次,我听见母亲对别人说想要什么,尽管这句“我只是想”没有说完。
然而我还是没能想到,第二天早上我就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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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我们一家四口正喝着八宝粥,一位不速之客的电话就已经打来——
“喂,申总,怎么?什么事这么着急,这么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来了?”
“什么?见面?现在?”
林姨轻嗤一声:“好啊。”
挂了电话,母亲看着已经起身准备走的林姨:“你……这就走了?”
林姨回眸一笑:“送上门来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母亲也起身帮着她穿外套,找出车钥匙。
当母亲站在玄关旁,看着换鞋的林姨,欲言又止时,林姨已经开口道别:“晚上见。”
随后便是清脆的关门声。
看着母亲伫立在玄关半晌没动,看上去失魂落魄的背影,我想我已经知道她方才欲言又止,没能说出口的话了:
真的现在就要走吗?
不再喝点粥吗?
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要等你一起吗?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呢?
……
只是,这些母亲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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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很快也吃完了饭向我们道别:“你们俩就在家等我回来吧,中午饿了不想做饭也可以点外卖,要是出门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又絮絮叨叨了几句,母亲顿了顿,浅淡地笑了笑,最后说了句:“那我去上班了。”
我在母亲走后沉默了半天。
就在母亲开口要道别时,在母亲说出第一句话,说出那句“你们俩就在家等我回来吧”时,几乎就是那一瞬间,我想我知道母亲昨晚未尽的话是什么了——
“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些的,我只是想你能多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