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直起身,扫了一眼崇大少爷,“某人怕你心烦,不准我说喽。”
薛简朝着肖易招招手,让他附耳过来,在他耳侧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肖易面色一变,神情复杂的看了他几眼,最后点了点头。
他说,我感觉有点不好,帮我开点药,就要我之前吃的那种。
肖易知道,如果他不是难受极了,是不会在这里说这种话的。
他从来不会在肖易面前吃药,哪怕偶尔撞见了,也只说是维生素。
后来是肖易偷了一片给了学医的朋友,才知道那是抗抑郁的药,还是…最便宜的那一种。
后来他把薛简药瓶里的廉价仿制药,偷偷换成了原研药,这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肖易转身去了开药的窗口,却得知没有病历不能开药,他烦躁的抓了一下头发,转过头却看到崇山明静静的站在队伍最后。
他冷笑了一声。
他是真不知道崇山明哪来的脸现在跑来装深情,国内最大的制药企业董事长家的公子,却让他心爱的人,吃着最便宜的药,在翻不过身的单人床板上,等着那小小的药片发挥些许的作用,好让他有活下去的力气。
这爱,比那药还要廉价。
肖易一开始为什么总是想尽各种办法要见薛简,因为他害怕。
害怕少打一个电话,薛简就想不开,第二天在社会新闻的头版看到他凄惨的死状。
别人至少还有父母亲人能够拉住他们,要他们晚走一些,再坚持坚持。
薛简呢,他一个孤儿,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于是肖易想,亲情爱情无可替代,那友情呢,难道友情就让他弃之如敝履,随意舍弃了吗。
如果真的这样,就算是在他的葬礼上,肖易也要骂他的。
“你总该有点用吧。”肖易斜着眼睛望着崇山明,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递给他看。
“弄点儿这个药,薛简要吃。”
“晚了我可不保证薛简会不会割腕之类的。”
看着崇山明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肖易坏心眼的笑了起来。
“你觉得薛简为什么一看到有人需要救,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他在给自己制造机会,制造死的机会,救人是最有价值的死法,他应该是想,起码让自己死的有点用处。”
“他本来都停药了,崇老师觉得是谁,逼得他重新开始吃药呢。”
崇山明失去了一切辩驳的力气,以嘴毒著称的他,却像是刚咿呀学语的三岁孩童,脑海中甚至检索不出一个词汇。
“我还可以告诉你,薛简没有说过你一句坏话。”
“但凡提到你,他说的都是你对他的好。”
“说你替他上药,按摩,说你记得他所有爱吃的菜,再难买也想办法送到剧组,说你在他生病的时候,笨手笨脚的学着照顾人。”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可是你演的太真了,他最后就真的信了。”
“你要演,怎么不一直演下去呢,既然演不下去了,这会儿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肖易喊他时,尾音上挑,一字一顿道,“崇老师。”
“谁看了你那副样子,不说一句感人肺腑,不过你这样,总让我想起你那位以痴情闻名的父亲。”
程度是最有力的讥讽,打的崇山明咬紧了牙关,面部微微抽动。
程度所谓的痴情,只是一种风流。
他对母亲痴情,也对赵小姐痴情。
何其恶劣的男人,只因高位,财富,世人不见其抛弃发妻,不见其生而不养,不见其劣迹斑斑,只评价他一句甚至在世俗语境里带着褒义的,风流。
肖易觉得差不多了,也停止了继续输出,正要离开时,崇山明却忽然拉住了他。
“药我让人送过来,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肖易觉得荒谬,但是也懒得和他争执,“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
“网上的事很快就会结束,不要和他说是我做的。”
崇山明垂下了眸子,睫毛挡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被海水浸透的发丝,配上这副模样,无端让人觉得,落魄又落寞。
“我不会再见他了。”
肖易惊讶了一瞬,而后嗤笑道:“这可与我无关,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没有要逼你走。”
崇山明点了点头,再没说一句话,抬腕看了一眼表,转身就要离开。
“你…”
肖易抿了抿唇,“不是,你…我又没说让你现在走。”
肖易感觉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只是打抱不平了一番,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该是幡然醒悟,痛哭流涕,跪地忏悔吗。
怎么直接把人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