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上学的小孩正在进行一场大规模归巢活动,不乏有些熟悉面孔。
陈挚高中毕业就住在这,从地下室到楼房,虽然都是租的,但他很满足,高中学历能在这寸土寸金的N市有个体面的歇脚处,已然很了不起。
不同于以往的安静,今天的四单元着实闹腾。
陈挚刚买进楼梯,就被迎头敲了一棒。
鸡毛簪子“啪嗒”落地,又轻敲了他的脚背。
“我打死你个兔崽——哎呀是小陈呢!”楼上过来一个挽着头发的中年女人,看到打错了人急忙解释,“看错了看错了,我以为是我儿子呢,对不住对不住,你脑袋没事吧!”
“没事。”
那一下砸得是真结实,陈挚目不斜视,不露惨色,唯恐别人知道他疼得咬牙了,“升升又惹事了?”
路田升就是她儿子,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刚上四年级。
“惹!给我惹了个大的!”田绣莲说起来就气:“分班考试他在试卷上画画!一个字不写他画画!那些乌龟王八动不都不会动,还能帮他考大学啊!”
陈挚劝她消消气,“你总打他,治标不治本,说不定适得其反。”
田秀莲提起教育孩子就头疼:“软硬都不吃,你说说这怎么办,我和他爸学历都不高,教起孩子来一窍不通,再这样我真要找个教育专家!”
陈挚认真听着,也没有头绪,他自小没人教,没人盼着他成龙成凤的,他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叛逆期,只知道打人总归是不好。
“长大一点兴许就好了。”
“我看悬!”田秀莲捡起鸡毛掸子,气势汹汹捉儿子去了。
陈挚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专注上楼。
期间工作群弹出几条消息,给正在开锁的陈挚直接气笑了。
何山二话不说把《山狗》邀请函给了谢安逸。
美名其曰就他手里没活。
陈挚不吐不快,手比脑子先行一步。
cz:能认真一点吗?
何山敲了个问号。
cz:理由,能认真点找吗?
一时间工作群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还是头一遭,没有人对他的发言挑刺。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中立,毕竟每个人在盯着首映礼这块肉,陈挚恰巧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到底是怎么当上总编的,一点那啥都没有。】
陈挚翻白眼:“谁知道,可能是因为找了个好岳父吧。”
系统也喜欢蛐蛐,忍不住又说:【你说他又不爱,干嘛非要做这个上门女婿。】
陈挚也纳闷,要说他是为了名利吧,应该总编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整个千里眼都是刘氏的。
门锁生锈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拧开,食指被浮起的贴片划破,渗出点点血珠。
“应该还是有爱的,不过爱的人是他的岳丈?”
他一直觉得何山是关宥龄教学史上的污点,甚至这个污点比他造成的还大。
【你这思路,好独特。(呕吐.jpg)】
陈挚眉心舒展,从兜里掏出张纸巾,吸干净指尖上的血迹,才进去。
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何山怎么可能把这个机会给他,而且抛开能力不谈,B组比他有资格的人太多了。
人家公司的学历歧视都是985211歧视双非,他这算啥,连大专毕业证都没有,都不配出现在学历鄙视链中。
每次同事拿他学历说事时,他都无从反驳,这也是上一世他甘心打杂、任人宰割的原因之一。
确实是他,不如人。
渐渐地,纸巾被血珠渗透,陈挚将其扔进垃圾桶,翻箱倒柜扒出一盒创可贴,费劲巴拉地粘在伤口上。
歪歪扭扭,怪难看。
翻开冰箱,空空如也,特别奢侈地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麻椒西红柿鸡蛋?这...能吃?】
陈挚不高兴了,“你又没嘴,你还点评上了。”
【是因为配送费最低吧。。。】
“要你管。”陈挚没坐在餐桌前,垂着眼睫,低头看到自己凹陷的小腹,伸手一摸,肋骨清晰可见。
他真的把自己养得很好......
等什么时候脱离千里眼,他就去工地搬砖,反正他力气大,赚得或许比做三流娱记还多。
重要的是,搬砖整天灰头土脸,有个窝就能住,有个床就能躺,也不用耗费金钱去装扮自己维持体面。
对生活没有太大追求的人,在哪都是潇洒的。
或许是流血的手指让感官变得敏感,他忽然悲从中来,发了个屏蔽同事的朋友圈:两辈子都看不到的女神。
配图是一张洛十景五年前的照片。
楼下又传来路田升的鬼哭狼嚎,陈挚趴在餐桌上睡了一会儿。
本以为这个朋友圈无人在意,毕竟除了何晓西,他一直没啥朋友。
没想到睡前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上面显示本地号码,陈挚犹豫着接起来。
“你好,找谁?”正要休息却被打扰,他心里不爽。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可能是打错了。
“不说话我挂了啊。”
又静了两秒,陈挚耐心耗尽,刚要挂,就听到对面响起一道低沉却不失温度的声音:“是我,严榛。”
“!”
陈挚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号码,一时间不知所措。
“严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