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妖界与人界共设钦正司,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凡是有违两界公正公序之事,皆交由钦正司治办。
其次,以往仙盟协定里规定人妖两界和平共处的条例不作任何删改。
自此,人间安宁,仙盟各司其职,两界互不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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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卿云如今时常做的事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常守在幻真之境之中,于花田间的秋千独坐,失神望着远方良久,似乎在期盼远方有人归来。
这一日,牧江流前来拜访,他来时特地带了两坛好酒,一在探望,二在小叙。
“来看看你,这里风景不错,喝一杯?”
“好。”
沐卿云没推辞,与之共饮。
“你打算从今以后就一直待在这里吗?”还未开始共饮,牧江流先关心一问。
沐卿云抬首迅速饮了酒,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是。”
牧江流见他一杯连着一杯,明显是有满腹心事,但他如今少言寡语,知他是伤心过度才导致郁郁寡欢。
牧江流摇头叹息,酒送到唇边,却听沐卿云出声道:
“我等他回来。”
“……”
喝进去的酒把他呛到,牧江流猛咳几声,复叹惋:“好好……好……可以等……”
他可以确定,沐卿云是真疯了。
自秋辞身殉东皇钟那日,沐卿云的魂魄仿佛也被带走了,他行如偶人,回到幻真之境后总是陷入一种无尽的虚无状态,似乎与世界切断了所有联系。
他意识涣散,时常坐在院中琼树下,或是花田秋千上,目光失神地望向远方,不知疲倦地在等待着谁人归来。
他偶尔会念及秋辞的名字,然后心口一痛,又记不清自己是在做些什么。
渐渐地,院中琼花凋败竟如萧瑟冬日,他不知为何会变成这般。
日子如是飞逝。
日长岁久,某日琼花突然开得极灿,幻真之境竟重新恢复生机。
他惑然来到树下,下意识将目光寻向他处。
一人沐光而来,他缓步迎上去,只看见一张陌生面孔。
来人面如神祇,周身萦绕法光,纯白广袖华贵圣洁,眉目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我是毓水上仙。”
毓水上仙,沐楚臻,他的父亲。
他不可置信,良久凝视着面前人,跨越久远时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了他。
毓水上仙指尖点上他额间,一股清澈灵力由他灵窍自全身漫开,缺损的一切都在快速被修补。
他不知他突然现身于此是何意。
亲人相逢,应是欢喜,可隔在他们之间的,却是无尽的陌生与苍凉之感。
“我回人间看看你。”
幻真之境里,毓水上仙第一次踏足,没想到,此地仍有等候之人。
而他知道,沐卿云亦在等候一人。
所以他来了。
他对沐卿云道:“玄狐乃是上古仙灵,若其魂脉仍存,可有不死不灭之机。”
“你的体内,流淌着他的血。”毓水上仙托出一盏明珠,通体色泽如玉,“此为昆山玉珠,我当年与你母亲一人一枚,原是情悦之信物。此物有重塑魂灵之效,若引出心脉之血,日日聚于玉中,整百之年过后,玉中便可凝成灵体。”
沐卿云接过那玉珠,手中莹润,是曾经熟悉的感觉。
原来母亲当年将玉珠打造成同心环,而后在内里注入了护他的力量。
她没有丢下他。
“同心环已经碎了。”他将残损的玉呈于掌心,心痛道。
一半,是他赴极北之地时,留曦的焰灵现身保护他之后碎掉的。
另一半,于秋辞冥渊身殒那日碎裂。
毓水上仙眉眼隐有哀恸,他将他手中残损的玉片纳入掌心:“昆山玉碎,尽是天意。”
“碎片昔为留曦神女之物,请赠予我。”毓水上仙请求。
“好。”良久,沐卿云应下,见毓水上仙纳入掌心的碎玉浸在一片光芒中。
待他再抬眼看对方眉目时,面前神明渐渐化作灵光不见。
终是大道不同,难以相见。
沐卿云捧着那枚玉珠,像爱惜珍贵之物那般捧于心间不肯放手。
沐卿云重新得到了希望。
他开始日日引心脉之血入昆山玉珠,重复此事如是百年,每一次开始引血步骤时心间便会疼痛,但面前玉珠里凝聚着的微弱的光,却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希望。
每日步骤结束,他便会小心翼翼将玉珠纳入心口位置,等待着第二天的来临。
幻真之境花开不谢,年光在他久远的等待中流逝。
人间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整百之年抵临的这一日。
沐卿云托出玉珠,幻真之境春日依依,阳光透照下,内里凝聚着的魂流轻轻涌动。
这景象,竟与昨日一模一样。
此刻不应灵体方成吗?为何无明显异动?他坐于树下看了很久,反复确认是否有异,越看久时,心头却越焦急失落。
他以为是时辰未到,决心再等一等,内里魂流轻轻翻涌着,他将他捧在心口,靠坐树下继续等。
等着等着,却阖眼入了梦,梦里响起窸窣的花落之声,睁开眼时,琼花落了满身,发上衣上尽是如雪花瓣。
手中昆山玉珠不见,眼前花瓣飘荡,花影与阳光之间立着一人。
“卿云,我回来了。”
少年模样的人于漫天花雨间降生,眉眼舒朗,一如曾经模样。
百年光阴,他们终于相逢。
琼花纷落,他们于岁月静好处相拥。
从此,人间共度,不负年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