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突然传来玉碎的裂响。

蕴藏着秋辞之血的同心环、被他贴身戴着的同心环，碎了……

没有了……

他曾经决定要好好保护的人没有了，从此以后便与他天人永隔！

“尊者——！救救我……”

身旁传来虚弱声喊，薛璋浑身是血，紧贴于崖壁，其法器散发着最后几缕华光，为他残损的灵脉输送着最后几分力量。

他全身发抖地望向下方冥渊，那里业火无尽，滚滚奔流。

-

黑暗中的世界。

仿佛被冷意沉淀了般。

耳边慢慢响起无数的狞笑声，接着仿佛是水声。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他的颊面，冰凉一片。

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四肢，他的皮肉一点一点地被剥离开。

“走开……！走开！”

耳边响起苍老的声音，驱赶着那些正啃食着他肌骨的东西。

他费尽好大的力气方睁开眼睛，却见汤屏跪坐在他身边，用身体为他挡住身边的恶鬼。

“秋辞！”汤屏终于见他醒转。

“汤屏，你怎么在这里？……”

“在你坠崖之后，我来了这里！”

“为什么……我还没死？……”身体好痛。

汤屏擦擦脸上血渍：“冥渊有一秘密路径通向沉阴界，黑袍人将我送来了这里！”

“又是他……那为什么，我还没死……？”

“你周身玄力有护体之用，护你一息尚存！”汤屏拼尽全身之力托起秋辞，然而他身残衰朽，进入冥渊为秋辞挡住游魂时已是备受摧残，整个人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但他誓要带他出去，坚持托住他身体：“我要带你出去！”

“没用的……”

秋辞五脏俱残，身体早已遭受重创，玄力尽散，已如废人。

“你勿要泄气……秋辞。”汤屏将它放在自制的木筏上，拖着他前行，“只要穿过这片鬼域，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们身边旋飞着无数的怨鬼，微小却难缠，他们被秋辞的血味吸引，很快聚拢成群。

“好香的血肉！”

“好想吃啊！……”

鬼群迫不及待，试图靠近时被汤屏击溃，可是击溃之后他们仍旧盘旋于周围。

很快，比这更危急的险情还是发生了。

有庞大的鬼潮正往这边聚集，还不是一两只。

他们皆有着恶鬼狰狞的面目，野兽般庞大的身躯，冲过来将他们包围时，汤屏紧紧地护在秋辞周身，竭尽全力同群鬼搏斗着。

秋辞微弱的视线里，映出的，是汤屏挡在面前与众鬼搏斗的影子。

他很想上前去帮他。

可此时此刻，就连探出手，想要动一动，都十分困难。

事实上，他十指尽折，周身骨架亦是如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汤屏身陷鬼群。

为什么啊？……

为什么在他想了结自己的时候，还会有人那么在意他？

汤屏如是。

沐卿云亦如是。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坠落之际，他看到了那个朝自己坠下的人，而那一切并不是他的错觉。

发生了那么多，沐卿云为什么还是要追过来啊！

而此刻，明明同样危险，汤屏也赴身赶来，说要带他走。

可是……

汤屏因为他，此刻却深陷危难之中，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个祸害，明明都决定退出这纷乱的人间，却还是在此刻生出了怨悔之意。

至少让他站起来啊！他不要再眼睁睁看着在乎他的人受到伤害了！

纷乱厮杀中，汤屏艰难与众鬼对抗，一只兽身恶鬼钻了空子朝这边扑来，汤屏再不顾身前情势，冲向秋辞护住了他。

趁着还能抽身反击，他用尽力气朝恶鬼打出一击。

恶鬼暂退，汤屏再度准备前行，然而另一只恶鬼凌空扑过来，眼看就要噬向秋辞。

他这次毫无防备，奋力护在了秋辞上空。

扑——

血色溅开。

……

秋辞瞬间感到一阵温热覆在了自己的面庞。

血顺着他侧颊流下。

染红视线，越加浓烈。

恶鬼再度被汤屏击溃。

然而……

周围聚集着越来越多形状各异的恶鬼，它们被吸引而来，更狠厉，更暴乱。

汤屏面朝地，倒在秋辞身边。

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将满是血的面庞对向秋辞，他拼尽最后的几分气力道：

“你不要怨恨尊者……”

“他……一直……一直都对你很好……”

“你不要怨恨他……”

拼力说完最后的字句。

汤屏顿时化作尘灰消散。

秋辞眼中洇出猩红，嘴唇颤抖着。

恶鬼如潮猛拥而至，他被顷刻间覆没，淹没于痛苦的撕咬、无尽的黑暗。

然而——

在恶鬼聚拢不到几息。

自秋辞所在之处，爆出惊天的焰火，一刹那，灼亮了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