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纷飞漫天。
秋辞独自行在雪厚数尺的平原。
此刻人间已是冬日,今日落了大雪,天地苍苍茫茫。
四周宛如消了音,只剩下他形单的孤影。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行于雪中,沿途踩过的地方留下串串足迹。
此前小一些的时候——那是在人间流浪之时,他也无数次地如今日这般淋过雨与风雪。
如今长大了,却好像仍然在经历着这些。
如同摆脱不了的宿命。
让人疲惫。
他不知行了多久,直到筋疲力竭,心上一痛,接着头脑一阵昏沉之感传来,当即栽倒在雪地。
……
他又一次做了那个无数次出现的梦。
这一次,梦境越发清晰起来,火海中,他看到无数人在奔逃,手起剑落的修士将正在奔跑的人斩戮:
“玄血!取玄血!”
围拢过来的修士像看到了珍宝大声喊叫。
他看到了那些修士的模样,为首者身着云岚宗服。
不止如此,他还看到蓬莱宗服!……还有上修无数门派的熟悉宗服!那些人……他们皆来自上修各派!
接着梦里的他被发现踪迹,修士拎着剑追上,手中嗜血的杀器即将坠下。
鲜血飞溅,骨肉撕裂的声响之后,他猛然坐起,惊出一身冷汗。
“做噩梦了吧?”
牧江流递过来一杯水,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洞府。
“你昏倒在半路,我将你带回来了,你带回来的玉炉我已交给汤屏。”
“玄狐族!……”
秋辞打掉面前的水,抓住牧江流着急询问他:“你也是玄狐族后裔,你知不知道玄狐族当年突然灭族的原因?!”
“你做了什么梦?……”
“我看到一片火海,无穷无尽的业火在焚烧,好多人在追我们……!一些人举起刀剑屠杀玄狐族,疯狂地夺取我们的血!”
“你真的梦到了这些?……”
从牧江流欲盖弥彰的神色里,秋辞更加相信起梦境的真实性,抓住他衣袖连问:“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半晌。
“我不太清楚。”
牧江流施然一笑,站起来静静地看他:“我只是当年凤鸣之战的幸存者,醒来之后,对当时所发之事一概不知。”
牧江流安慰他:“你好好歇着,梦境只是虚幻之象,不代表真实。”
牧江流背身欲离,却听身后秋辞声音低沉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牧江流没回头,留给他一个背影。
稀疏光线自洞外投入,给他的长影镀上一层难辨晦明的轮廓。
“你如今居于这幽篁谷,当个自由的妖主,甚好。”
牧江流如是说,随后便离了洞府。
为什么?!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实情,却只有他被埋在秘密之中?!
对了,还有汤屏!汤屏兴许也知道些什么!
他忙出洞府,问周围妖兵:“汤屏现在何处?!”
“他方才刚离开了,留了这个给您,让您多保重。”
妖兵递来一物,竟是他从苍鹭山带回来的温养玉炉。
秋辞忙施出追灵咒,咒力感觉到汤屏还在附近不远,当即冲出幽篁谷。
不多时,他便搜索到汤屏行迹,上前将其拦阻:“等等!”
“妖主?……”
汤屏停步回头,没想秋辞这么快就追上了他。
“汤屏,你为何突然不辞而别?!”秋辞将手中之物托出,“这是我从苍鹭山带回的,可助你恢复,你快收下它!”
“没用的,妖主。”汤屏无奈摇头,“我身残骨朽,不日便会魂散。”
“你怎么了?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
“是那黑袍神秘人的咒术……”
“他为何要那般对你?!”秋辞越发焦急。
“无事……不过是保证一些秘密不被说出去罢了。”汤屏摇摇头,一脸的颓然无力,准备继续行路,“妖主请回吧,承蒙近日照顾,老朽与你从此别过。”
汤屏深深拜过之后,缓缓消失在丛林尽处,似不愿在此多留。
“啊——!!”
汤屏消失走远,秋辞猛击向身旁树干。
周围林木受到冲击一瞬间尽被折断。
怎会如此?!似乎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秘密,只有他混沌蒙蔽!他为何会重复做着那些梦?!玄狐族到底因何而死!
受他庞大的怨力波动,空中现出道道鸣雷,他发泄似的锤击着周围的林木,任凭头顶天雷暴动。
浓烈魂炁倾落,黑袍人于雷鸣中现身。
秋辞瞬间绷直身体,怒目望向天空:“你究竟是谁?!”
“你最近是否一直在重复做着相同的梦?是否很想知道玄狐族被灭的真相?”
黑袍人降至他面前:“既然你如此困惑,那我来告诉你吧。”
黑袍人袖间现出业火燃烧的混乱画面,伴随着纷争,哀号,屠杀。
那正是无数次出现于他梦境中的景象。
黑袍人道:“三百年前的凤鸣之战,你的族人们惨死于仙盟之手。玄狐族一夕被灭,与仙盟脱不开关系,你只知北辰晔设计取你的玄血,可你有没有想过,北辰晔能存活百年是由什么吊着命?”
“当然是玄狐之血啊!”
黑袍人自答,接着道:“当年云岚可也是屠戮过玄狐族的凶手之一呢!北岳以及其他仙盟可都瓜分了屠戮的战利品,而玄狐族,便是他们的战利品之一。”
“我要去杀了他们!”秋辞咬牙怒目。
“你以为凭你目前的力量就能撼动仙盟么?”黑袍人嘲声,接着告诉他另一事,“实话告诉你,仙盟借此结姻盛会,欲引你入云岚苍鹭山,集众人之力杀了你,而后将你堕入冥渊,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呵呵呵……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