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证明……呜呜呜……”孩子依旧是哭得稀里哗啦,“你跟他是一伙儿的!”
……
竟是被扣了这样的一顶帽子。
……
无可挽回了么……
沐卿云心里也酸酸的,不是滋味。
他突然就头疼了,在哄孩子上,他毫无经验。
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挽回秋辞的信任?
孩子一旦哭起来就没完没了,鼻涕眼泪哗哗往下掉,沐卿云想,要不第一步还是先把人眼泪止住再说。
于是他俯身靠近孩子,扳过孩子肩膀,用指端为他一一地将脸上泪花抹了: “别哭了,秋辞。”
“呜呜呜……”
感觉到沐卿云靠近,正给自己擦眼泪,他哭了大半天,鼻涕眼泪堆在脸上黏得紧,便直接揪了把他白衫的衣袖,当作襟布擦抹起脸来。
一边擦一边继续哭。
沐卿云:……
他向来不喜衣物染纤尘,不过为了哄好孩子,他默许并纵容了他的行为,任由着秋辞抓着他的白衣服,胡乱在脸上一顿擦抹。
孩子擦泪的同时,他赶紧将人揽进怀里,一手温柔耐心地抚着他的后背:“秋辞不哭,为师带你回来,其实是想让你快一点吃到好吃的,不然待会儿食物凉了,吃起来就没那么鲜美了。”
说担心菜凉是假的。
他又对秋辞撒了个谎。
那食盒是北岳专制的盛食宝器,食物置入其中可半月不变质不变温。
“所以秋辞,你要不要先吃完这个?”沐卿云将食物端起来,凑到孩子面前,“这道菜可是人人称道,被誉为上修名菜之一的佳肴。”
沐卿云:“甚至有可能,胜过宜馐阁的一切菜肴。”
一听沐卿云这么说。
秋辞瞬间起了些兴致。
什么菜,比宜馐阁的菜都还要好吃?……
他吸吸鼻子,松了沐卿云衣袖,眼睛自沐卿云臂间越过,落向那木盏中的食物。
看起来是很不错……
闻起来好像也很香……
“那好吧……”看在好吃的份上。
他瓮声瓮气地,假装不情不愿地应了声之后,便慢慢靠近那食盒。
当沐卿云看着他从盒中取出食物,低垂着眼吃起来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好吃吗?”他问秋辞。
“一般般……”
孩子说是这么说,但自从开动之后,咀嚼和拿取的动作都没停下过。
并且,几盏食物很快就见了底。
沐卿云心里慢慢舒心起来,问他:“喜欢吗?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
“也不是很喜欢……”
“那还带吗?”
“都可以……”
听上去模棱两可。
但答案分明很明显。
“那为师下次一定给你带。”
沐卿云这么应完之后,那头没声音了。
沐卿云又开始转移对方精力,换个话题让他试着忘记之前不愉快的事。
“秋辞,为师离开这几日,你纳灵吞吐练习得如何?”
沐卿云问及这个,秋辞登时就问心有愧了。
坦白说,他这几日的修习有偷懒之嫌,因为每每一到饭点,他就迅速止住修习进程,然后乘着小叶子,风风火火赶去了宜馐阁。
满脑子尽想着吃饭的事,哪还能专心辟谷?
“没有练好……”秋辞说完,垂下头去心虚地不看沐卿云。
他以为话说出口后,可能会收到些叹声或教育。
但没有。
沐卿云声语如往常温柔,只对他道:“辟谷之术若未习成,仍需得日日进食。”
“可我不想去宜馐阁了……”
秋辞说着的同时,抬起眼悄悄看一看沐卿云眼色。
然而师父仍旧一如最初平和。
只听沐卿云仍是柔声柔语道:“不去,便不去吧。”
接着:“之后的吃食,由我负责便是。”
听沐卿云如此说,秋辞怀疑自己是否是出现了癔症。
什么?……
师父说,他要负责自己今后的吃食?
“师父,你的意见是,往后,你要亲手为我做饭食吗?”
“嗯。”沐卿云温柔的眸里含着笑意,摸摸孩子的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顿时间,秋辞心里的阴霾尽数消散了。
何其有幸,他能拥有这样的师父。
千里迢迢给他带美食回来不说,还包容他的选择,不辞心力地与他做羹汤。
“师父……”秋辞心中涌起感动,漫漫覆上,轻轻翻卷,最终吞噬了原本的难过。
孩子就是这样,所有不愉快的情绪,一定会很容易因为某件开心的事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他上前双手将沐卿云抱住:“谢谢师父……”
“不必说谢谢。这是为师该做的事。”
沐卿云回抱住秋辞的同时,心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终于,将孩子哄好了。
-
于是,碧溪峰之后的光阴里。
沐卿云在小筑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筑了一间厨房,根据很久以前炊食的记忆,努力重现着可以完制的一日三餐。
事实证明,他的厨技并未完全退化,有些常菜,他还是能还原出本质的最佳风味,比如早膳的豆沙卷和一些面食,比如中膳的焖鸡。
一些菜食存在于他的遥远记忆里,至今回忆,仍旧无比清晰。
而那段时间,每到饭点,秋辞便准时出现,探着头充满期待张望着今日的菜品。
“师父,今天的午饭是什么啊?”
“是你喜爱的焖鸡。”
“师父,我能先尝一个桃花榚吗?”
“你自取便是。”
“师父,时蔬饼要趁热吃还是放凉吃?”
“为师不太尝得出来,你按照自己的口味选择便是。”
……
这样的对话反复上演,却一直令人充满欢欣与期待。
于是,日子在冒着热气的碗盏间走过,在寻常却美味的佳肴里走过,随着碧溪峰花开的岁月,静然绽放。
向前潺潺流淌的溪水,载着美好春意前行的同时,也载着他们日复一日的光阴。
就这样,碧溪峰的年月,便安然地走了六年。
六年之后,少年初长成,碧溪峰山花漫漫,斯人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