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虽然对梁家的事情也十分同情,可他更在乎的,是即便现在,衙门里还是有许多案件并为留册,即便有了文书档案,半数都是假的。
程晚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亲抚着睡在腿上的福宝,不缓不慢道:“坊间流传,你父亲收了被诉方的银子,让他当堂反水,指控自己的委托人……”
她并没有询问案件的前因后果,只是将自己的听到的当谈资说出,反倒激怒了梁烨。
“这绝对不可能!”
“明明是他们双方串通,诬陷我父亲!”
梁烨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手上有一份父亲写的手札,里面记录了他办过的所有案件和心得,其中清楚记载了本案的经过。”
“梁讼师,此案我也略有耳闻。”程晚抿了一口茶,眼眸深邃,语气沉重,她很少有这般严肃。
“真相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要让天下人信服,一个不得不信的方式,一个话语权。”
“我程家满门忠义,即便我把证据亮出来,昭告天下,最多只得到一纸改判书,并不会有更大的波澜,你明白吗?”
程晚淡然浅笑,看向梁烨。
梁烨嘴唇紧闭,眼眸低垂,他自然是明白的,他想要的也并不是什么改判书,而是想要让犯罪的人伏法,想斩断背后的手,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讼师并非那般不堪。
若能如此,所有黑暗必将大白于天下。
“哎呀,可是还是有些耿直的人,认为真相大于一切。”
程晚歪头给了苏暮一个眼神:“苏大人,是吗?”
“所以真相是什么?”苏暮倒也不避讳。
“据我父亲手札记载,是诉方□□了被诉方,被诉方许是误打翻了烛台,致诉方烧伤,房屋烧毁。”
“可是,被诉方被烧的几乎无一完整处,不过数月便去了……”
“被诉方的父亲收了诉方的一大笔银子,日子过的甚是潇洒,唯其母每日奔走状告那无耻之徒,可……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话,都只将她当个疯子般……”
梁烨越说越无力。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一阵唏嘘。
“最离奇的是,余氏一家数月之后横尸荒野。”
“自此之后,我父亲的事情便被愈加夸大,不仅被三法司除名,更甚者将两方的死亡都归结于我父亲,不仅引来官府之人每日盘问,百姓还来我家门口扔臭鸡蛋。”说到此,梁烨似乎是如释重负般,轻笑了一声。
“对亏了百里老爷接济。”
“算不上接济,梁叔父那时日日来给我和丰儿讲些律法小故事,和他办案间发生的趣事。”百里芸满眼温柔,声音轻轻的。
“是啊,若不是梁叔父给我讲这些,如今也不会如此相信我朝律法。”
程晚不以为然:“那你还是不应该太相信,你要知道,律法是有漏洞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胡作非为的人,你应该相信的是人。”
“程讼师此话讲的在理。”
百里芸弯腰作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之前是我浅薄了,丰儿能跟着程讼师,实是他之幸。”
程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有些脸红,立马起身回了个礼:“芸姑娘客气了,如今大家都说开了,办事也更加方便了。”
程晚转而看向梁烨,突然挑眉坏笑道:“梁烨,我这明镜讼师事务所枫城分所仍旧缺一个挑大梁的人,待我走后,你不如挑个担子?”
梁烨犹豫不语。
“梁讼师,明镜讼师所几个月后将比肩四大讼师所,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你我的最终目标理应是一致的。”
百里芸也上前帮衬:“我也觉得可行,不管如何,我代表我们这一脉,将全力支持在此地的明镜事务所。”
梁烨看了看院子里的众人,下定了决心,双手抱拳:“必将不负程讼师所托。”
程晚满意一笑:“时候也不早了,我将这诉状送去府尹衙门,便去大吃一顿吧!”
这一番聊下来,众人却更加乐观了,就像迈过了一个坎,前路再难,也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