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调的表哥又借着透口气的缘由离席了。
别说愁找不到人的皇帝着急地抖着袖子,在场临国的大臣无不是面面相觑。
还真没听说过,迎回和亲公主的先例!
还真是和她有关。
陈黎不知该作何感想。
用两座城池来换她回国,这是在两年前,她决计想不到的办法。
“镜儿,我带你走。”
哥哥……
她当年心灰意冷,不过是因为看透了父皇的冷清冷心,便一意孤行的答应和亲,意图和北临人同归于尽。
而即便她没死,甚至去到了玄鹰寨,过下了两年安稳的生活,她也不愿去联系大燕。
才会连平衡利弊都没有做,算计着除去容王。
而今,哥哥要带她回家了吗?
她原来还有家吗?
陈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讨论声中,楚文守不得不主持大局:“咳,当年朕与南燕签订盟约,其中一条正是和亲,也是贵国老国君答应的。随意送回公主,燕王这是不打算履行和平协定了吗?”
这话分明是威胁。
虽说自古以来,有着不成文的规定,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故那使臣可以放心的将皇帝的吩咐和盘托出,但陈黎真心佩服,在场诸人皆变了脸色的情况下,那位新科状元还能淡定如初:
“天子一言九鼎,先皇定下的盟约,皇上自不会轻易打破。”男子勾唇:“外臣斗胆回临王陛下,这只是用条件交换,迎回我国公主。”
好一个交换,前几日一声不吭用容王的下落向他要了个和平协定延期的条件,他当时还嗤之以鼻,视其为多此一举,原来是为了今日此举。
楚文守眼里仿佛有火在烧:“贵国燕王的意思,是指女子可当做物品,随换随送吗?”
不知是否陈黎的错觉,那位俊朗的状元郎貌似偷偷瞥了她一眼。
陈黎面无表情,又为自己添了杯酒,完全置身事外。
花园中央的状元郎拱手道:“恕外臣多舌,若临王陛下有惜别姐妹之时,是不会说出此种言语的。”
任楚文守挖苦,他自不卑不亢。
位于上座的承恩帝本是闲情雅致的捏着酒杯,但听见这句话,一向喜行不怒于色的面庞也扭曲了几分,艳丽的五官在阴影下更加增大。
楚文守深吸一口气:“两年前,贵国公主入我盛京,朕好生照顾着公主,已将其赐给我大临的定安将军了。”
使臣显然做足了准备:“外臣的确听过有此传闻,但两年来,公主并未成婚,无姻亲之时,又何苦守着不如意的婚旨。”
承恩帝此时提起婚约,分明是动了两座城池的心。
他看得出,只要过了承恩帝口中“定安将军”的关就是了。
是司徒锦呀……
状元郎拱手道:“况且婚姻之事,非一成不变。我大燕的公主,在哪里都可以再招夫婿,若临王陛下不肯那位将军尚公主,外臣大可携公主一人而去。”
皇上是这个意思吗?!
对于这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厚脸皮程度,宴席上的人恨不得排成一列,对他表示赞叹。
另一使臣——也就是陈黎看出女扮男装的那人眼角抽了抽,颇有些不忍直视。
她提着酒杯,将脸埋在怀中,做作的咳了两声。
方才还口若悬河的男子顿时身子僵了僵,忙不迭补充着:“当然,那是身为公主的胞兄——我大燕陛下的意思。对于外臣来说,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谁问你了……
这番画蛇添足的多余之辞,叫众人额间流下几滴冷汗。
楚文守无语至极,不过对他来说,多一个少一个公主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当初若不是表哥提出要燕国公主和亲,且指定要那明珠公主,他绝对会将其当做麻烦。
事实也确实证明他是对的。
毕竟明珠公主在未入盛京之前,就无故失踪。
楚文守干脆将烂摊子一股脑丢给司徒锦。
“既如此说,朕也只能将决定权交给公主未婚夫婿——定安将军了。”
嫌花园太闷,刚装模作样,从小道回到席间,以为无人在意,当然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的司徒锦,就这样陡然成为了视觉中心。
公主未婚夫婿?他?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司徒锦呆了一瞬,虽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但扶着酒杯的手紧接着又仿佛连带着稳住了心。
他笑了笑,与楚文守如出一辙的先打太极:“此事到底牵动两国,还需从长计议。”
反正他也没听见之前在说什么,糊弄过去就是了。
谁知,从那使臣一番画蛇添足的话语发表过后,另一女扮男装的使臣就一直无助的捂住脸蛋。此刻以为终于可以得知最后结果,却还是被司徒锦一句话打发,她再也控制不住。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她也不见礼,手肘撑着方桌,脸庞慵懒的靠在手臂内侧。
“有什么好问他的?”虎牙若隐若现:“明珠公主说回便回。”
说着,她将视线投向上座的人:“难道临王陛下也赞同,女子即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物什?”
竟是拿他的话来堵他。
楚文守暗自疑心这一直不开口人的来历,一时之间倒顾不上惦记她的礼节问题,“遵循公主的意愿,也无妨。明珠公主若愿回朝……”
司徒锦忽然抓住了一点有用信息。
楚文守的话却很快被打断,“公主,还请随微臣回我大燕。”
一眼便看出,是嚣张惯了的绯色使臣起身的时候迅捷利落,一点都没有先前向楚文守行礼时的拖泥带水。
她离开方桌,站在花园中央,朝原本在她对面的位置行礼。
行的是大燕礼节,敬的是大燕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那张方桌上的人,司徒锦也不例外。
“咣”的一声,他才拿稳的酒杯应声掉落,酒水洒湿了半张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