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微坐在放着包的上铺,看覃酒把末世降临前卧室里原本准备好的衣柜拉开,现在这种柜子都用来放生活物资或是别的东西了,如果想要在基地久住的话。
不过既然不是要在这里安家落户,那似乎也没必要像对方那样严谨,不过闫微可没把话说出口,她很清楚这样的想法估计要被骂,顺便可能再加一条学习任务,或许?
闫微百无聊赖的坐在床上,用手肘支柱床架撑脸俯视这个狭小的房间,她撇了撇嘴。
外套挂在搭在床杆上,覃酒已经把整个衣柜都翻了一遍了,在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她伸手让闫微把包递给她。
后者在她碰到背带时突然松手的举动让她惊了一下,装了瓶装水和武器的背包在落地前才被人单手拽紧提起,那只用力握拳的手背上暴起几根明显的青筋,手腕翻转把肩带挎到了年轻女人的右肩,肩上的伤口被扯动,猩红的口子似乎又裂开了几寸。
覃酒抬头时能看见闫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她愣了愣,半晌反应过来对方打量的其实是她脖颈旁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对方其实发现了什么。
可覃酒的伤口是红色的,鲜艳的红,只有其中渗出的几丝主人自己都没用察觉到的蓝色血丝能够证明那一晚不是她的错觉。
感染者应该流下黑红的血,人类应该流下嫣红的血,这才是正常的,如同她本人的血,凝如流胶才是正常的。
可覃酒流下了蓝色的血,那本该是心脏的颜色。
为什么?闫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困惑,她不觉得自己会出错。
“覃酒……”她再次开始重复这个名字,这个对她来说从陌生到平常,现在突然又变得陌生的名字。
她改为把头靠在手背上,状似无意的开口:“你真的没有别的名字吗?”
“没有,”年长者翻了个白眼,看起来还在为她刚刚的行为耿耿于怀,没好气地回话,“难道你有吗?”
失忆的人没有过去,闫微耸耸肩赞同这句话:“不知道。”
有她也不记得了,那不就相当于没有?这总不算撒谎。
“你真就不叫什么别的名字?比如,”闫微不死心地追问,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裴师雅?”
这次回答她的是一片长久的沉默,对方就像被她问住了那般停下手中的动作,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消失了,天花板上不稳定电流滋滋拉拉的声音消失了,连窗外远方传来若隐若现的感染者的怒吼也消失了。
就好像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永不停歇的历史长河奔腾不息的声音同样消失了。
覃酒抬头掀起眼帘看她:“没有。”
时间的齿轮再次咬合。
“哦,那算了。”闫微不无失望地撇过头,把自己砸在了床单上,木制床板咯吱作响,上下楼架因为重力晃动了两下。
她没看见,床下覃酒依旧注视着她,从每一个不会被察觉的角落凝视她,直到她在低落的心情里难得的睡眠才收回自己隐晦的视线。
“裴师雅……?”
她走到窗前,看见远处基地设下的铁网,覃酒猜出来那网上通电,否则拦不住那样一批感染者,况且……
她抬眼看了下不稳的电流,一般基地只会设下小范围的电网保证基地本身安全,而不会像二十四基地这样大范围覆盖一片废区。
“二十四。”
覃酒收回搭在窗台上的手,在渐进的黄昏中让窗帘垂落挡住屋内的人影晃动。
在唐援和郑一万进入房门的那一刻,一股铃铛晃动发出的清脆铃声无间歇响起,登记的张奶奶喊人时拔高的声音提醒这里所有的人一一晚饭时间到了。
覃酒看了眼房间床头放到一个闹钟,现在是下午6:30,一分不差。
他们匆匆放下手头抱着的被子就马不停蹄地往外赶,正好碰见周梦和她妈妈一起出门,应该也是要去帮家里人打饭。
每个人在登记入住时都会收到一张小小的身份卡,卡片很明显不是这家商场里原有的东西,遗失后可以再次补办,不过补办条件就比较苛刻了一一只有出过三次外勤的人才能再拿到这样一张带着身份标明的卡片。
“小周,”唐援冲跟在他们身边的周梦挥挥手,笑嘻嘻的一张娃娃脸唠家常,“你知道吗?我们两个,”他用手肘撞了撞郑一万,手舞足蹈地比划,“抱了一大堆被子床单回去,还没歇一口气呢就要来抢饭了。”
周梦笑了两下,接着正色道:“你还真没说错,我们这还真要抢饭,虽然所花的积分都差不多,但菜可不一样,那些好一点的都是要抢的。”
“啊?”年轻男大学生发出一声崩溃的大叫,“不要哇,我不要高中抢饭重温卡啊。”
新大学生翻了他一个白眼:“那我这抢饭卡还自动续费了呢,我都没叫唤。”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这边可还有个高中生刚上大学的,”唐援深思熟虑后用手指点了点闫微的方向,露出一个有些贱兮兮的笑容来,“快快,闫微,作为准大学生前高中生,你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这是什么也不记得本来在看戏的闫微。
坏了,忘了自己才19了。
其余人的视线也向她望过来,周母看来挺喜欢这个话题,逐渐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拉家常起来。
闫微并不能每个问题都不回答,毕竟抢饭话题她可以以白眼和胡搅蛮缠应付过去,但现在不行,和人类打交道就是这样的。
麻烦,虚伪,烦人。
随着沉默的时间加长,空气变得越来越凝滞,几个人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收敛起来。
“啧。”最后唇色鲜红的女人不耐烦地打断这场对话,覃酒笑容明媚的加入话题,正如她同闫微相遇的那个夜晚,引得后者侧目,“亲爱的同学们,这里是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