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伤势伤及声带,姑娘大抵是说不成话,做了哑巴。而且姑娘面貌皆毁,身上留了密密麻麻的疤痕,试问哪个姑娘家能承受这种恶事?
顶好一小娘,遭了此等劫难,真真可惜。
……
枝杈上的叶子渐渐失去颜色。
这一天,阿牛刚刚走进家门,便看见院中老树的影子里,全身包裹着绷带的姑娘站在那,肩上脚边落了不少枯叶,看样子已经站立良久。夕阳西照的血红色微光打在小院里,这景象落在阿牛眼中,美得不似真实。
阿牛有些愣神,他放缓了呼吸,怕惊醒眼前这似梦似幻的景色。姑娘却很快便察觉到阿牛的到来,她看向阿牛,用手中不知从哪里捡到的枝杈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阿牛走近瞧了一瞧,土地上赫然是一个“海”字。
“这是你的名字吗?”阿牛问。
姑娘点了点头。
“那成,以后就叫你海娘了。”阿牛道。
姑娘再次点了点头。
于是,名为海娘的姑娘就在孤魂村里住了下来。
只是姑娘的身体渐渐好了,一些因为救急而被忽视掉的问题便显露了出来。
就比如独身男女相处一室难免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尽管阿牛本性淳朴良善,海娘对此也并不怎么在意,但仍旧不妥。阿牛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只是姑娘名节颇为重要,所以在安排海娘另外住处的时候,他最为上心,出了最多的力气。
村里的大伙一听海娘要从阿牛家里搬出来,不少人家愿意收留姑娘。
最后,大伙合计着让村里的孤寡老人子皿婆婆与海娘同住一户,婆婆十分乐意,她无儿无女,一个人住着很是孤单,海娘虽然身有残疾,但也是个干活麻利的小姑娘,她们在一起相互帮扶着,也算就个伴。
阿牛问海娘怎么想,海娘点了点头。
于是海娘就住进了子皿婆婆家里。
子皿婆婆是个很有气质的婆婆,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求娶者络绎不绝,踏破了婆婆家的门槛。但子皿婆婆终身未嫁,如今一个人住在村中,倒也自得清闲。她那张美人面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若是细细看上一眼,依然能窥探出几分昔日的风采。
婆婆很会织布,她织出来的布漂亮又结实,只是年岁终究大了,眼睛有些花,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海娘便扶着她走路。
子皿婆婆笑着对海娘说:“你没来之前,婆婆拄着拐杖走路也不觉得累,你来之后,就非得让你扶着,倒显着我这把老骨头矫情又烦人了。”
海娘摇了摇头,她不觉得子皿婆婆矫情或者烦人。她很喜欢子皿婆婆。
婆婆教导海娘织布,海娘便坐在木头织机前,一点一点织起来,织机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夜里传出很远,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地上的人家冒出炊烟。
婆婆说人这一辈子,就像织布,一点一点地织,每一根线都十分用心,等布织完了,就一定是一张好布。
海娘学得很快,子皿婆婆对这位新收的徒弟非常满意,常常与村里的其他人夸赞海娘的心灵手巧。到了最后,连村中最孤僻、最不爱与人接触的老人都知道了子皿婆婆家的海娘。
有次海娘抱着刚刚浆洗过的衣物沿着小路往回走,路上遇见了一个陌生的老人。
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只流着血的死兔子,肩上扛着一根黑色的长管状东西,见到生人,如鹰的视线扫过来,而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死兔子递给海娘:“叫你家那个老不死的少说些话,太聒噪,听着心烦。”
海娘有些不明所以,面前的老人她并不认识,对方却很快消失在小路的下一个岔口处。回到家,海娘把整件事如实告诉了子皿婆婆。
婆婆听罢勃然大怒:“他才老不死的,他比谁都老不死!”一边说着一边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门。海娘则坐在院子里处理起死兔子,打算做锅热乎的饭,等子皿婆婆回来后正好开锅。
“海娘。”有人在叫她。
海娘顺着声音看过去,小院的矮墙上,阿牛探出半个身子:“丰收节快到了,这个给你。”
随着他一扬手,一串用狼牙做成的项链被扔进了海娘怀里。
“丰收节是全年最重要的节日,大家会在那一天穿上自己最好的衣物,围着热烈明亮的篝火从夜里载歌载舞直到天明,然后,会举行一场隆重的宴会。”少年兴高采烈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