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侧过头来,“你想听吗?”
许知蕴眯了眯眼睛:“想听呀。现在想听。”
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
但程烨然却说:“你等等,我前些天去参加聚会,好像把口琴忘在车里了。”
那是严宇之的聚会。
前几天他参加严宇之他们在小别墅的聚会。他们随便演奏了几首,开始聊各自的感情生活。程烨然很自然地提到自己已经有了女朋友。周围人发出一圈善意的起哄。
严宇之说:“那个姑娘一定很好。”
程烨然笑着说,是啊,这是我的幸运。
他起身,许知蕴也跟着他起身。他们来到停车场,程烨然凭着记忆,在驾驶座的储物盒里找到了一个木质的盒子。口琴就静静地躺在里边,枕着宝蓝色的绒布。回到长椅上,他问许知蕴,想听什么呢,许知蕴思索了一下,说,什么都行,我不挑。
程烨然静静地坐在那里,说,那我只好随便吹一首了。
他将口琴横在嘴边,轻轻地吹起了第一个音符。是陈奕迅的《岁月如歌》。
……
爱上你,看见你。
如何不懂谦卑。
去讲心中理想,不会俗气。
犹如看得见晨曦,
才能欢天喜地。
……
他唱歌的时候,是一句话要跑两三个调的。但吹口琴的时候,他却奇异地一个调也没跑。
许知蕴听着口琴的声音,只觉得要和海浪的声音融为一体。一曲吹完,他又吹了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小调带着东欧风味,像是冷杉上永远不会融化的雪。许知蕴侧着脸看向他,她的目光与他的撞在一起,许知蕴忍不住笑了笑,程烨然似乎也想笑,但他现在在吹口琴呢——于是那听起来有些阴郁的小调就转变了起来,一步一步欢快地向上跃去。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风也呜呜地吹起来了。
他放下唇边的口琴,许知蕴却在他落手之际,大胆地凑过去,在他的唇角偷偷亲了一下。
“真好听。”她说,“比其他人演奏得更好听。我说真的。”
他失笑道:“谢谢小许同志夸奖了。为了这样的殊荣,我以后也得勤加练习才是。”
他们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在沙滩上走了一会。借着灯光,许知蕴偷偷去踩程烨然的影子。程烨然由着她踩,冷不丁也踩踩她的。他们就这样一路无话,却欢快地绕着海边走了一圈,最后兜兜转转,顺着人潮走回到停车场。
许知蕴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只是现在有点困。她坐上副驾驶,当即打了个哈欠。
“困了?”程烨然轻声说,“困了就睡会吧。很快就到家了。”
许知蕴说:“不困,精神着呢。”
她一路强撑着睁开眼皮,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夜色,但最终还是睡过去了。
在这段短短的旅程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多年以后,小桑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对她说,许小姐,我同梁丰离婚了。许知蕴问她,你过得好吗?小桑遥遥地说,很好,你放心吧。只是我现在不在美国了,我到香港去……我迟早要住上跑马地的房子。
梦里的她多么有野心啊。许知蕴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
地下车库的灯晃眼。许知蕴伸了个懒腰,终于睁开眼睛。入眼就是程烨然凑得极近的脸。
“醒了?”他俯身过去,给她把安全带解开,“再不醒我就要抱你上去了。”
许知蕴立马配合地装睡:“那我还是睡着好了,一点路也不用走。”
程烨然却貌似真的要把她从副驾驶上抱起来。
许知蕴连忙弹起来:“嘿,开玩笑的……我可要自己走!”
程烨然看着她,忽然舒展了眉眼,颇为放肆地笑起来。许知蕴作势要去揪他的脸颊,最后当然是揪成了,还颇为坏心眼地捏了两下。
他们乘电梯上楼去。电梯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等数字跳到八楼时,许知蕴忽然问他:“你说,梦究竟是不是相反的?”
这可叫人怎么回答呢?
他们走出电梯门。程烨然轻轻牵着她的手。过了一阵,他才说:“其实梦相反与否,并不要紧。”
“毕竟——谁说相反的就一定是坏的,不相反的,就一定是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