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世界中时,扶涯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那点惆怅在下一秒就转换成了滔天的恶意。亮度高到足以湮灭万物的白光还未完全消散,扶涯就已经握住了毛笔,然后果断劈开了眼前的光柱,与一大批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的研究员对上了视线。
“就是你们……再次召唤了我?”
被强行破开的光柱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扶涯背后,她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意,直勾勾地盯着这群大惊失色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物,像是在打量即将血祭的猎物。
“那么,按照契约,我允许你们向我祈求帮助。”话是这么说,但扶涯握着毛笔的手可一直没松开,颇有帮完就动手弄死他们所有人的架势。
费尽心思修复的法阵终于给出了最声势浩大的反馈,博识学会的学者们本来都快喜极而泣准备迎接论文与奖杯了,却没想到开盲盒开出的好像不是传说中的“神使”,而是杀气快要实质化的恶魔。
有一说一,如果当初莫伊诺的统治者召唤出的也是这位,那奥罗拉娅的覆灭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在扶涯的威压下瑟瑟发抖的学者们连说话商量对策都不敢,倒是一旁的洛可可忽然站直了身体,顶着压力上前两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扶涯?是你吗?”
“你认识我?”扶涯将目光转移到洛可可身上,让在场的学者们先是松了口气,随后立即意识到既然他们的外援疑似与召唤出来的神秘生物有关系,那么就意味着这里面还存在谈话的余地,或许不用担心立即暴毙?
但扶涯的这种态度反而让洛可可不敢认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扶涯,虽然疑惑但还是试探着坦白道:“我在找这把匕首的主人,奥罗拉娅的线索也是你给我的……”说着指了指一旁作为研究对象的匕首,试图唤醒眼前这位疑似扶涯的人的记忆。
扶涯的视线跟着落到了匕首上,忽然嗤笑一声,“啊,原来在这里。看来塞莱斯特那个蠢货是应该死透了吧。”
塞莱斯特,就是他们考古发现的莫伊诺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那位亲王的名字。
听扶涯话里的意思,她跟塞莱斯特的关系并不如对方自己描述的那么和谐,反而充满了排斥与厌恶。
一心追逐真相的学者们竟然真的因此眼前一亮,不顾悬在头顶的利剑,没有商量就默契十足地开口刨根问底。
“那个,这位小姐,请问您与塞莱斯特亲王有什么旧怨吗?”
“可不可以请您讲述一下这把匕首的来历与故事呢?”
“如果您能介绍一下奥罗拉娅,更准确地说是莫伊诺的情况,就再好不过了!”
……
这一批学者都是为了学术研究可以将生命弃之不顾的狠人,洛可可叹为观止。
更令人意外的是,扶涯居然真的一一回答了。
“不算旧怨,伊诺人都该死罢了。”
“匕首?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算是这个召唤仪式的信物吧。”
“奥罗拉娅曾经被恶龙统治,伊诺人是天生的骑士,集结了其他种族反抗龙群,最后胜利并建立了莫伊诺王朝。”
……
在这个具有诡异耐心的扶涯口中,学者们了解到了一个更残忍的真相。
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帮助与救赎,亲王与统治者决裂纯粹是因为他们在“谁来作为力量载体”这一议题上出现了分歧,前者希望将力量握在王族手中,而后者却想让所有伊诺人从中获益。没过多久亲王就被担心他坏事的亲哥哥丢进了牢里,但他用偷出来的匕首破开了监狱的禁制,越狱后藏在贸易商船里逃之夭夭。
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被讨论的力量来源就在屋顶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程。
那个时期的扶涯已经走过了很多星球与文明,但奥罗拉娅,或者说是莫伊诺对她来说仍然很特殊,这个王朝的建立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劳。这些王裔之所以认为自己可以处置实力强大的“神使”,正是因为扶涯给莫伊诺最初的领袖饮过自己的血,足以让那位领袖及其后裔得到堪称天赐神迹的好处。
也让这群蠢货误以为自己有触及非凡的机会,在数年的谋划中布置下惊天骗局,最后在一切成熟的时机启用了扶涯留下用以紧急联系的召唤法阵。他们召唤她的祭坛都是精心打造的,为的就是尽可能悄无声息地渗透扶涯的身体,以便将她顺利献祭,成为莫伊诺王族的“成神”计划中最大的牺牲品。
成神?莫伊诺的历代统治者就是在追求这个?
可在扶涯的印象中,初代统治者是个温和善良慷慨正义的超级大好人,哪怕出身不堪,哪怕命运坎坷,却从来不埋怨外界环境,只是一味磨练自己,还能做到真诚友善地对待所有人——就算是跟他有血海深仇的龙族他都能精准打击从不伤及无辜。
因此在跟这家伙同行的岁月里,受不了一点儿委屈的扶涯经常被他的圣父光环照瞎双眼,也经常因为对方动不动就舍生取义的行为气得上蹿下跳,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烂好人他确实获得了扶涯的尊重与信任,不然不至于在濒死的时候让扶涯愿意拿自己的血去救他。
当然,那纯粹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扶涯的血能量磅礴却也驳杂,对于非虚数造物来说用在救命上等于是一场狂赌,但估计是平时好人好事做多了,初代真就踩中了小概率事件,成功吸收了那些血液,一跃成为整个奥罗拉娅最强的生物。
然后就是俗套的英雄加冕称王,鲜花与颂歌传遍大街小巷,扶涯强烈拒绝自己在歌谣里作为“神明”存在,但故事传着传着还是有“神使”的一席之地,扶涯离开奥罗拉娅后与初代联系的时候还被打趣过。
即使被扶涯的血改造过的初代拥有堪比长生种的寿命,但那点儿血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扛过生老病死,况且银河中各个星域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等扶涯离开卡门星时,对方已经溘然长逝。
但那个时候的扶涯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她正走在复活白珩的路上,只要成功就能无副作用跨越生死界限,白珩可以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所以她将死亡视作暂别,心境格外豁达。
跟扶涯有交情的是初代,他的后裔如何并不在扶涯的考虑范围内,于是奥罗拉娅又走过不知道多少岁月,直到突如其来的召唤打乱了扶涯在匹诺康尼后期近乎度假的旅程。
从来就不是傻白甜的扶涯轻而易举发现了王族的计划,她有想过当场扬了这些家伙,却又因初代的情分而没有立即动手。而那个献祭法阵勾起了扶涯的兴趣,精妙得几乎能赶超初代的手笔,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防备或许真的会被趁虚而入,不过结局顶多是她吐两口血而其他人交一条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