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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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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场演唱会的自由,也为了他们自己被’规则‘压抑的一生,他们和尼尔森一路同行。但尼尔森太过高傲,又太过自我,完全无视了首席此次行动的异常,也错估了他们行为的性质。

他们……不,是他。

他帮助一个极端分子引爆了向导之家。

在漫天的火光下,无常的命运被尼尔森亲手凿刻出形态——

那只天鹅和她的薮猫即使存活,也永远失去了那个一起站在聚光灯下的未来。

昏迷之前,尼尔森头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无力’,他既没能控制自己计划的走向,也不知如何面对失控的将来。那长久的傲慢搭起的巴别塔终于崩塌,他开始向深渊无止境地坠落,唯有那渡鸦对着夜空发出的啼鸣还在他耳边回荡,既似人言,又似嘶鸣,正如爱伦坡的诗歌,一遍一遍吟唱着:

“Nevermore…”

永不复还……

“Nevermore.”

永不复还。

这场爆炸案最后被定性为一场极端袭击,它导致半个向导之家陷入火海,数座建筑被彻底烧毁,那爆炸的声响惊醒了半个圣卢赛特的人,直到天亮,大火在晨曦中被扑灭。

舆论甚嚣尘上。三天后,官方公布,袭击者是来自瑟玛公国的某极端组织,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细节。而机密情报中则记载,与该组织合作的是一个曾经颇有声望,如今开始衰败的哨兵家族。

圣所的内鬼是该家族的继承人,本是位天赋异禀,被寄予厚望的年轻哨兵,精神动物是电鳗。塔暂未查明他为何叛国,他和接头的同伙当场自杀,精神图景在死前坍缩成了‘井’。如果没有弥斯.柯林斯的加护,在场的共感者都会被卷入其中。

同样的,他的家族在当晚也全都死在了家中,一家之主对着自己开了枪,其他人则死于他的‘井’。

塔和向导之家均被问责,内部权力结构短时间内多次洗牌,与内鬼来往密切的家族被移出权力中心,但同时,也有人提出弹劾首席。

没人知道那晚她也在现场,但他们认为,她推行向导之家,将向导们这种珍贵‘资源’聚集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如果向导之家连向导们都无法保护,那不如回归传统中由哨兵家族圈养向导的模式。

幸运的是,本次袭击的人员伤亡并不严重。在无人知晓的爆炸前夕,首席弥斯.柯林斯在发现炸弹的存在后,利用认知误导控制所有人转移去了实战训练楼的地下训练室。

她对错觉的捏造炉火纯青,甚至维持到了逃生之后,因此向导之家的人们都认为,他们是在一次小范围爆炸后被迅速响应的‘塔’救去地下训练室的。真正造成破坏的是所谓的二次爆炸,他们那时已经安全了。

这样的证言有力地反击了取消向导之家的呼声,议会和塔开了一轮又一轮的会,最终否决掉了这两个针对首席的议题。

提前进入向导之家的哨兵有一批被分配保护学生,另一批则阻击极端分子,都不在爆炸范围内。

最后牺牲的,是两个留在建筑内拆弹的年轻哨兵。

此事没有公开,也没有任何资料记载有他们的名字。渡鸦在冒着火光向这里飞来时就知道结局,他希望自己真的能像首席命令的那样把他们救出来。

圣卢赛特的向导之家迁移到了另一区域,并加强了安保和门禁。归化戴罪向导的计划悄无声息地停止实施,再也没有戴项圈的向导出现在向导之家里。至于曾经出现在其中的那几个年轻人,他们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尼尔森后来才知道,他的朋友们都活了下来。瞭望室这一侧的向导们因距离较远没受到爆炸的伤害,而负责拖住哨兵们的几人,均已提前被捕。彼时正值误导极端分子和转移人群的关键时刻,首席和渡鸦分出了精力来对付他们,因此才将尼尔森的事情交给近卫来解决。

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因为监狱岛的犯人都是单独囚禁的。

那座岛离奥西恩王国很远,位于高纬度地区,与世隔绝,气候恶劣,严寒与风雪经年诅咒此地,漫长的极夜就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自从死刑在奥西恩王国废除后,罪行过重的囚犯就会被移送此地监管。

名义上,监狱岛严格根据法律规定,尊重所有囚犯为人的基本权利,但苦役、刑讯逼供和非法人体研究在岛上早已进行多年,奥西恩只是需要一个消息不会泄露出去的地方来进行这一切而已。

至于那些被秘密定罪,不能在官方监狱留下记录的囚徒,这里更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尼尔森和队友们就是这样的囚徒,连他们本人都不知道塔给他们的罪名。尼尔森很清楚,他们真正的罪过是将一场原本悄无声息的阴谋变成了无法掩盖的公共危机,更何况,他还知道这一切本可以被阻止。

这是绝对的禁区,即使有着及其珍贵的能力,塔也不会冒着风险再对他们宽容。尼尔森在被关押期间垂死挣扎地坦白,所有损失都是自己一人造成,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也根本没有那个本事破坏首席的计划,不应该和自己一样受罚。他不傻,他知道‘塔’听不进去,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上帝啊,他一生为所欲为,这居然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伪装成捕鱼船的船只像钢铁打造的棺椁那样将他们运送去了监狱岛,比起岛上白雪皑皑的山林,不断起伏的漆黑海面更像是某种嶙峋的山脊。在灯塔的光还无法照亮船只的时候,岛上‘绝望’的情绪就像一场不可名状的海雾一样将向导们捕获,他们感到指尖与神经都在结冰,分不清是身体还是精神在带来这彻骨的寒意。

漫长的折磨开始了。

尼尔森所经历过的,他的朋友们都经历过,尼尔森所承受过的,他的朋友们都承受着。虽然无法和他们见面,但尼尔森强大的共感力能够感应到他们的精神。这在起初是一个飘渺的安慰,就像一座远方的灯塔,但当他们的精神开始在苦役,实验与痛苦中侵染上‘绝望’的色彩时,它就变成了一个诅咒。

尼尔森.莱顿撑下来了,他没有像其他不够强的向导那样崩溃成废人——他不够强大的朋友们最终都在绝望中失去了为人的神智,通过实验浇铸进大脑的‘痛苦’摧毁了他们,他们的身体也许还一息尚存,但他们的人格已经死亡。

第一年,个子最小的那个青年失去了神经信号,第二年,会弹钢琴的男人和另两个向导没有了回音,第三年的年末,天鹅在纷纷大雪中迷失,薮猫随之离去。

星星就这样一颗一颗地熄灭在了漫长的极夜,岛上的第四年,尼尔森孤身一人。

夏令营的情谊就这样结束在无尽的寒冬,可尼尔森却被困在了那个夏日。他还没来得及挥别这段期间限定的友情,朋友就已经死去,彻底断绝了他抽身而去的可能。

不堪一击的蛛网成了锁链,活下来的尼尔森.莱顿将永远拖着它前行。

他永远失去了自由。即使离开了监狱岛,即使被放逐圣卢赛特,他也无法真正逃离灵魂中的枷锁。他靠着酒精和过劳麻痹自己,日夜在‘绝望’之中辗转,梦想自己总有一天能夺回自由的生活。

没关系,他想,我哪会这么轻易疯掉,却只是在麻木中催眠着自己度日。他靠惊险的肾上腺素使痛苦麻木,靠一次次惊醒挣脱如影随形的‘绝望’,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这么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总有一天,尼尔森.莱顿会真的死去。

但尼尔森.莱顿遇见了莱蒂斯.维克菲尔德。

她的世界里有漫天星辰,连极夜也为之璀璨。

现在,莱蒂斯.维克菲尔德在他的怀里,因他的陈述而短暂地沉默。这让尼尔森想起目睹向导之家爆炸的那一刻,时间无限延长,而他只能等待结局的到来。

该死的,这不是一个好的睡前故事。他不该说的,是他一时冲动。

莱蒂斯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直接造成这一切的是来自瑟玛公国的敌人,但‘塔’和尼尔森一行人,也都不无辜。这只是一场为不同‘利益’而进行的博弈,死去的拆弹哨兵和死去的戴罪向导,都是博弈间的牺牲品。

尽管如此,他们的死亡依然令人哀叹。

也正因如此,莱蒂斯才会这么难过又愤怒吧。

在少女煎熬的情绪中,尼尔森勉强牵动嘴角,笑道:“所以你看,我确实罪有应得。”

你会因此离开我吗?尼尔森不敢去思考,他确实是不想她离开的,所以才将自己作为纯粹恶人的那部分经历一笔带过。可他也说不清,自己今晚究竟为何要将最不堪的记忆和盘托出。

他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他依然是那个以自己为中心的混蛋,如果把别人逼疯或者杀死,他依然不会有半点内疚之心。也许曾经有人被他纳入了‘同伴’的范畴,但那最终毁了他,也毁了他们。现在尼尔森太累了,更加没有能力再去在乎除自己之外的人。

他患得患失,只是不想再失去‘自由‘的机会罢了……

然而莱蒂斯身上没有逃避,也没有厌弃。一座高塔在她眼前倾塌,她没有逃跑,而是踏入了废墟。

她皱起眉,抓住他的衣领反驳道:“听着,尼尔森,没有什么是应该的。这件事里,原本什么都不该发生。你们不该用刺杀去解决问题,首席也不该利用向导之家来清除叛徒,但那两个哨兵不应该死,你们也不应该在监狱岛里受到那些非人的对待……”

“但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尼尔森感觉到了她身上共存的强硬与温柔。他应该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以博取她的同情,但她在奎茵河畔心碎的模样历历在目,他忍不住道:“这样的事情,将来也还会发生。世界本来就是混沌的,你无法改变它,莱蒂斯。”

所以也别为此痛苦,莱蒂斯。

“……唔。”莱蒂斯垂下睫毛,陷入思考。在她宇宙猫猫期间,尼尔森通过精神共鸣传递过去一些温和的安抚,让少女像犬科动物一样下意识蹭了蹭他手掌。

他本想趁机放大她对自己的同情和温柔,好稳固自己在她心中那一席之地,结果下一秒,莱蒂斯的精神触须缠了回来,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

“?”尼尔森身体下意识一僵。

“尼尔森,你告诉过我,我不能拯救所有人。你也告诉过我,能拯救一人,即是奇迹。我知道的,所以我也不会做改变世界的空想。”莱蒂斯抬眼,聚焦的瞳孔像是找到目标的狼,她认真,严肃,还带着一些单纯的热切。

明明是她被尼尔森揽在怀抱,尼尔森却莫名觉得是自己跳进了危险的深渊。他听见她说:“我没法改变这一切,那就从一个人开始吧。尼尔森,以后不许再做这些不应该的事情了,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莱蒂斯的耳边,尼尔森的心跳猛地乱了。他看起来很紧张,也许是因为那些不好的回忆。于是为了维持着他们的精神共鸣,莱蒂斯伸手回抱住男人,贴回他怀里。

她说:“睡吧,尼尔森,我们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谢谢你,愿意对我坦诚,我会抱着你的,这样今晚你不会再做噩梦了。”然后闭上了眼睛。

啊?

尼尔森的人傻了。他感觉身上很烫,不知道是被莱蒂斯的动作给贴的,还是被她猝不及防的宣言给吓的。

不对啊,她不是应该对我同情对我心软然后为我所用的吗?虽然确实把她哄住不会离开我了,所以是对的……对,对吗?

果然不对吧,怎么是以这种形式和她在一起的啊!

被黑暗哨兵管着可不是件好事,尼尔森还没有这种奉献身心的打算。可不知是精神共鸣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自己终于在无止境的下坠里降落。

尼尔森.莱顿没有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像以前一样使用了认知误导,却梦回监狱中最惨痛的经历,是因为他潜意识中清楚,自己那副以自我为中心的妄为姿态,就是毁掉他在乎之人的罪魁祸首。

这是他的惩罚,是永恒的警钟,他却还以为自己的困顿只是因为失去了为所欲为的能力。

跨不过这道关卡,他就永远不能真的重获‘自由’。

尼尔森在不久后明白了这个道理,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再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这一次,是对莱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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