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边干呕一边吃着烤饼,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一场逃亡。他想起那时生不如死的疼痛,虚弱,水肿的手脚和头顶的太阳。他拼了命地吃,但他还是饿,还是饿……
就在这时,他发现烤饼和炖蚕豆终于被自己吃光了。
男孩愣在原地,饥饿追上了他。他的胃变成了一个活物,从内开始啃食他了。
恐惧开始在这个冷漠的杀手心中浮现。
他恐惧饥饿胜过死亡。
这不对,杀手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逃出了那绝望的饥荒。他的家人都饿死了,他走不动路,凭意志力一路靠爬行和吞下泥土到了另一个城市。然后他觉醒成了哨兵,他变得很强,有了富有的雇主,他拼命完成雇主的任务,酬金让他从此不再挨饿。
但他逃不出尼尔森对他感官的支配,逃不过尼尔森迫使他身体产生的‘饥饿’。
杀手的精神世界里,尼尔森愉快的样子叫人毛骨悚然。他看着那孩子茫然无措地看着空盘子,一再加深他的饥饿和贪婪,直到他伸出手,拉过父亲的尸体,生出鳄鱼的利齿,开始撕咬上面的血肉……
所以一定要小心向导。一旦他知道了你最好的美梦,他也就知道了你最深的恐惧。
“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精神世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在时钟进入十秒倒计时时,尼尔森好整以暇地拿着一块蘸着炖蚕豆的烤饼,出现在了杀手的精神图景中。
啃食完尸体的男孩满嘴是血地倒在地上,饥饿还是萦绕不散,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能转动眼珠,去看那个像喂狗一样蹲在他旁边的风衣男。
他不可以回答任何问题。他受过训练。
可食物的香味让他的胃剧烈地痉挛。
“第一个问题,”那烤饼移过来,停在他的鼻子前,他作为哨兵的感官几乎是在尖叫着告诉他这味道闻起来有多好,“那些哨兵为什么会暴走?”
杀手咽了咽口水。他听见自己解释了那能挥发成气体的药物的作用,但具体的原理他并不清楚,这是他在家族里取的。
“很好。”那男人说,一种期待感鞭打在杀手脊柱,让他抖了一下。烤饼离他更近了,就在他的嘴边,他张开嘴,却怎么也咬不着它。
“第二个问题,你的雇主是谁?”
“啊……啊啊……”
唾液淌出杀手的嘴角。
他不能说。
“不愿意说吗?”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好吧。”
他移开了烤饼,杀手感到饥饿像是要将他吞噬的野兽那样咆哮。与此同时,他的味觉中开始浮现出一种恶臭,那是尸体的味道,他想吐,可空荡荡的胃吐不出任何东西。
于是那个年幼的,饥荒的他将成年的他开膛破肚,从他身体里爬出。他不再是杀手,他只是一个饥饿的孩子。
“不要走!”这孩子喊道,“我说……你拿回来!把吃的……拿回来!”
“萨诺斯……我的'主人'是萨诺斯.卡佩!”
“嗯……塔的高层里好像没这号人啊。真可惜,你不是和塔直接联系的啊。萨诺斯……这是个希腊的名字?”
男人自言自语地思考,直到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问,烤饼才如约回到了杀手面前。
“对了,虽然我并没有很关心这事儿吧,但贫民窟里跳楼的那个叫艾兰的小孩,是你逼死的吗?”
“不是我,我从没要杀死他们……我的命令是要把这两个小孩带回去,但我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杀手紧紧盯着食物,“而另一个小孩有人陪着……所以我才跟着他到了赌场,我——”
“行,我知道了。”
拿着烤饼的男人打断了对话。在他身后,时钟指针归零。
他说:“享受你的烤饼吧,拜拜~”然后笑着将烤饼扔在了杀手永远碰不到的,只有一厘米之外的地面。
现实世界的赌场里,倒在尼尔森脚边的杀手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一分钟已过,如梦初醒的罗亚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穿风衣侦探对着满脸痛苦的杀手面带笑容,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疯狂,却让男孩莫名害怕。
什么啊……他这是干了什么啊……
男孩愣愣地看着两人,他从那个杀手的脸上读出了被逼疯的绝望。他们的动静甚至引来逃命的路人和暴走哨兵的侧目,但尼尔森似乎根本就不怕哨兵的袭击,他愉快地看着那先前还所向披靡的杀手从惨叫变成哭喊,像是在欣赏一件满意的作品,任由暴躁的哨兵向他举枪——
“砰!”
然后哨兵的手被打穿了,一个纤细的身影自挑高层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杀手背上,把他砸晕了过去。
赶来的莱蒂斯单手扛着Papa,轻轻皱了下眉:“发生什么了,尼尔森,这里怎么这么吵?”
“啊,莱蒂斯,很高兴看见你没事!”得意忘形的尼尔森脸上还带着血痕,他看着绿眼睛的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张开双臂,“我把那家伙搞定了,来个拥抱吗?”
很可惜,侦探先生没有得到拥抱。下一秒,这一分钟内逼疯杀手的男人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撞翻在了地上。一只北美灰狼压住他,一口咬住了他脸颊。
……啊?
忘乎所以的尼尔森瞬间清醒了。
糟了,莱蒂斯这是发现他刚刚在精神图景里干了坏事,要把他头咬下来了?
“尼尔森,你没事吧?被杀手吓得腿软了吗?”
“啊哈哈……我没事……不是,我哪有那么胆小啊!”
直到莱蒂斯歪着头靠过来,一本正经地关心他,这心虚的向导才反应过来,咬合力高达317公斤的北美灰狼轻轻咬住目标脸颊的行为,其实就是种表示亲密和友好的一大口啾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