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尼尔森笑笑,“你知道我十四岁在干什么吗?”
“在干什么?”
“做了点坏事,回头跟你讲。但无论如何,别小瞧十四岁。”尼尔森说着,默默加重了对罗亚利的力道,“让我确认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吧,小朋友,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和我们一起查明真凶,应该不会担心我找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你的怀疑连个理由都没有,我凭什么对你开屏障?”罗亚利终于适应了眩晕,表情也恢复如常,将所有情绪都隐入了挑衅的笑容之下,“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我知道你待在莱蒂斯小姐身边,绝不是和她一样为了真相。”
“是吗?那你一定要待在她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好了。”莱蒂斯抬手卸了尼尔森手上的力,迫使侦探松手,阻止了进一步冲突。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尼尔森跟对方如此针锋相对,但还是先认真对罗亚利道歉了:“抱歉,我没想过他是要入侵你的思维,我的搭档确实失礼了……但至少我送你去唐娜身边,好吗?”
“不好。”似乎是因为对尼尔森的不满,罗亚利的回答也任性起来。他依然习惯性地保持着微笑,但随后,那好看的笑里浮现出了一种寒冷的绝望,这使得他嘴角的弧度如同割开在脸上的伤口。
“莱蒂斯小姐,这是第一次有人不需要从我这里索取到任何东西,也愿意保护我……我真希望我能答应你的请求,哪怕只是为了让你开心。”
“但你是不可能甩开我的,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
“我不如你高尚,也不如你坚定。但是,请你把这当作我自己的决定吧——就像你决定要查清艾兰的死亡,我也决定要和你一起行动。”
“我曾经也被位高权重的客户绘声绘色地威胁过,如果不顺从他的要求,那么我将会如何悄无声息地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当看到这两个警察出现时,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结局不是我们将真凶绳之以法,就是我死于非命。”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很怕痛,也很怕死。但我很努力才活到现在,我还想继续活下去。不要小瞧的我决心,也不要因为我太弱就拒绝我。反正最终等待我的都是死亡,我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为你提供我力所能及的一切帮助。”
他说:“如果真的死在寻找真凶的路上,那也是我为了生存而战斗的一部分。”
这不应该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但这紫眼睛的男孩弯起了眉眼,誓不罢休的倔强和自暴自弃的疲惫错乱地交织在他年幼的脸上,就连尼尔森也感知到,他并没有撒谎。
他在死亡,也在绽放。
只是尼尔森依然不喜欢他。
他对罗亚利的讨厌就像对罗亚利的怀疑一样,毫无理由和逻辑。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原因的话,那就是他们太像了。
一样的揣度人心,一样的面带微笑,一样的肆意妄为,巧舌如簧和玩弄情绪,一样想要靠近莱蒂斯好吧这个也许不算但是……
也许他也和尼尔森一样,都在十四岁时就足以犯下滔天大罪。
侦探知道罗亚利的这番话足以打动莱蒂斯,她是那样相信人性中美好的部分,以至于作为曾独自一人杀穿一船哨兵,却依然在对一个花言巧语堕落不堪的童妓报以敬意。
她将罗亚利拉起,像个姐姐一样把男孩的外套拉好,然后郑重地回答他:
“那么,你就跟我们一起行动吧。我向你保证,你会亲眼见证真凶伏法。”
真是糟糕啊……尼尔森哪怕只靠猜的也知道,有哨兵的本能和警员的责任感作祟,莱蒂斯已经将罗亚利纳入了保护的范围。罗亚利如愿以偿了——莱蒂斯将会拼尽全力保护他。
尼尔森莫名烦躁起来,他自认为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莱蒂斯不管不顾要救海克时,他可没这种感觉。
三个人怀着不同的情绪一同走出了房间,两位昏迷的警司则留给唐娜处理。
至于“真凶依然躲在公寓”中的推断,尼尔森和莱蒂斯都放弃了。
尽管莱蒂斯的听力反馈,这段时间只有人进入公寓大门,没有人离开。但罗亚利的出现已经给了他们答案。
在离开公寓楼前,莱蒂斯问罗亚利:“这间公寓的另一个出入口在哪里?我将自己的听力集中在了大门,却没听见过你进来的声音。我想去看看,带我走那边吧。”
罗亚利笑而不语,抬手指了指头顶。
他们一同走上天台。大雾还没有散去,仿佛一张永不腐朽的裹尸布一样笼罩着贫民区,但莱蒂斯注意到了,由于贫民区密集的规划,公寓楼左右两栋房屋都离得很近。
它们一高一矮,任何人都能爬上高的那一栋楼顶端,跳到公寓楼天台,再从公寓楼天台跳到矮楼楼顶,进入矮楼楼道,从它的大门离开。
莱蒂斯解放了嗅觉,可惜楼顶已经不再有味道残留。
与此同时,罗亚利望着圣卢赛特在雾中也若隐若现的万千灯光,伸了个懒腰。
寒冷的空气中,他转头笑道:“二位,做好准备吧,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