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坠入噩梦。
这次似乎是以俟夜的视角,背后伤口隐隐作痛。白色的天花板、浓重的消毒水味、数不清的针头和愉悦的研究员。
他们说自己是最像的一个,如果实验成功这会是奇迹。
密密麻麻的针孔被盖在绷带下。疼痛总是相似的,他已经能平静应对。
他们说自己心跳停了,他们说救回自己的命用了好多钱,他们说实验成功了。
世界好像的确不一样了,那些大人变成了混沌发黑的影子,偶尔露出斑驳的彩色。
一个孩子被带到了他面前,小小的灰色在这里很明亮。
他被命令在他和孩子间建立一座“桥梁”。
哀嚎声,告求声,哭爹喊娘着,灰白色的孩子死了。
蓝白色的孩子最镇定,他安静的死去。
红色孩子的死亡伴着咒骂。
一个又一个,他们因为他死去了。
于是他被判断只是个半成品。
可他确实能隐约听到周围人喧嚣的心声,看到奇怪的颜色。
又有几个孩子因他而死。他终于被放弃了。
他被丢到了黑雾里,想动作时才发现腿使不上力气,以一种歪扭的姿态告诉他,你现在是个残废啦。
感染区可怕在秽无处不在,蚀化人的攻击性反倒不强,他们只是致力于给非同类来上一口以同化其他人,然后就会摇摇晃晃离开。
因此虽然身上布满撕咬的伤口,他依旧可以用双手匍匐前进。
他记得族里教过这类城区的布置,医护站有智能机器人会做简单的手术,希望那里的能源没有耗尽。
蚀化人四处游荡,不时再来一口,饿极了的他选择咬回去。
吞下血肉时他还在想,蚀化人吃什么呢?
就这样过了好久,他终于躺在手术台上,冰冷的电子音交代进行的步骤,看起来明显剂量不够的麻药被推进血管。
他不会一直是个残废对吧?
他等待麻药生效,可有人不允许他昏昏沉沉。
“雪信你怎么样了?”
恐慌、担心扑了过来,伏宇雪信抬不起眼皮。耳边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却吵得要命。
“还好。”
他明明没说话。
俟夜像见到妈妈回来的麻雀幼崽,用一堆词回应着两个字,伴着浓厚的欢欣冲刷伏宇雪信的心灵。
伏宇雪信习以为常地嗯嗯好好表示自己在听,心下震撼不止。
灵魂桥好像只存在神话中的心灵感应,他此刻能和俟夜在脑海中交流,还能感受到俟夜的情绪被其影响。
每种情绪都干净纯粹,符合他对那个笨蛋的印象。
“醒了?不错嘛。”沃尔司的声音和那种奇怪的感应有明显差别。
他一下打起十二分精神。
“什么事?”
——“沃尔司来了等会儿说好吗?”
——“好哦。”鼓励、骄傲的感觉。
伏宇雪信看着自己被裹得像木乃伊的身体,瞪向沃尔司:“你又干了什么?”
沃尔司举起双手笑得春风得意:“记得我说的开灵吗?我觉得刚刚天时地利人和,就帮你搞了一下。
只不过和你们那种温和的方法不一样。我个人认为直接将血管割开更有助于灵关灵门的打通……”
伏宇雪信躺回手术台,确认他现在吊的水是葡萄糖让他放松不少:“我想休息了。”
顶着沃尔司呆滞的目光,伏宇雪信睡得很香。
沃尔司很显然不满意伏宇雪信的淡定,时不时吓唬伏宇雪信身上每寸血管都被割开过要小心行动。
似乎是因为那个叫望初的人,他没干什么实事。
虽然不能见面,但每天晚上俟夜都叽叽喳喳在伏宇雪信脑袋里说话,往往不知道是俟夜先停下还是伏宇雪信先睡着。
某天,俟夜说他认识了新朋友。
很巧,那天沃尔司通知他快要上台了,他要和俟夜培养默契。
于是他顺着层层台阶,到了这栋建筑最高的房间。
浓郁刺鼻的香味穿过一层层纱幔,这间屋子没有门,只有厚到隔绝全部视线的帘子。
他被沃尔司推到帘子里,一层层仿佛无穷无尽的帘子闷得他要窒息。
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但前方的帘子终于开始透出光亮。
他拨开最后一层帘子,一只手突然扼住他的脖子,他被重重按在地上,冰凉的刀刃贴了上来。
“玄,慢着。”陌生的音调。
“哇啊啊啊雪信!玄你快住手啊啊!”咋呼的俟夜。
压在身上的少年松开手测过身,露出身后的另外两个人。
这两个,就是俟夜说的朋友?
伏宇雪信悄悄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身高,判断这俩人大概十二岁。
被称为玄的穿着黑色紧身衣,肌肉被勾勒得明显。战力很高但眼睛里是伏宇雪信熟悉的迷茫——和俟夜听课时一个样。
另一个除了发色和玄几乎一模一样,穿着相对宽松的衣服,笑容款款嘴里欠欠:“哎呦这咚的一声我听着都疼,别是给砸傻了吧?有两个傻的就行了别来第三个啊。”
这不对吧,俟夜真的不是被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