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很轻很轻,窗檐上也极其轻地多了一根羽毛。小腹圆润润的、以一种怪异的弧度坠下,导致它飞行的样子也是怪异得很。
它飞到目标点后随即慢慢扑腾,直到鸟喙啄了啄这人的肩头,稍后头被一双手给拍了拍。
诉青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袖子:“胖胖,我可没再多余下的丹药给你当零嘴了。”
他将这鸟藏进了袖子里,它还算温顺,轻轻柔地蹭了蹭衣袖便自动跳了进去,诉青担心它受闷,又施了法术给它备了一个小地,足够它叽叽喳喳活泼点。
一人的身影背对着手,双手负在身后——这是他的师父,领他进宗门的人。
姜明中没有转身,道:“听闻你请张老为澹楚疗伤了?伤势如何?可还能参加一月后的比试。”
“张老没有多说,”诉青把袖子掩在身后,“看起来那样子,可能参与不了今年的比试了。”
姜明中长缓一声,说:“今年各大宗门都人才济济,新晋弟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如龙环山的周音鲤,手持堕月鞭便是神乎其技。更有甚者,如伏中宗的程阙远,卦象满天飞,千里卜其卦。”
诉青平静道:“师父不必如此忧心。”
“如何能不忧心?”
“你入宗门多年,灵力修炼一事都没有长进。奚藏春性子幼稚,专注不了练功一类。旁余各长老,也是一个比一个的闲散,座下弟子也多随了他们的性子。”
“四年前的那一次,你们是险胜,可今年各宗门都下足了功夫。”
上三宗名闻于天下,盛名如香火,由各代掌门一脉脉延续,不断为这支烛火添油,让火光炸开,炸向山河万里。
诉青知道这一点。
四年前的宗门比试,在第二层的笼玉筝这个秘境里,虽是拼“智”,可也要有那个能活到最后,知晓其理的机会。
茫茫一片骨如霜,月色狰狞。
他仍旧记得,野鸦啼叫环绕在血夜中,一轮玉底下遍地的尸骨。有被剑剔骨而亡,有被一箭穿心,也有被卦象而迷惑,至此困在其中的。
如何取胜呢?
当然是杀!
把其他各宗门的弟子给杀了,剩下的事情便会一层层剥开。
大师兄赵争渡双剑困在了此地,血是铁锈味的,混杂在鼻尖上的空气中。
“放宽心,我们只能这样了,”赵争渡一面双手御敌,一面喘着粗气挤出来几句话,“但愿我们为了宗门的功名杀修士,往后能不受天谴。”
赵争渡有剑的。
他也有剑,于是最后的杀戮都是两位剑仙来担。
鸣声幽咽,心肝断绝。
即使笼玉筝中景象皆是虚幻,可也对人的神志有所影响。
所以,坚韧如大师兄,之后也迟迟不肯重新握着双剑,他说:“我总觉得剑上沾了我同辈的气息。”
“今年澹楚他的灵力深厚,连我也看不出来。如若一月后的宗门比试还未好全,那就直接给他喂强药,暂时撑着一口气,顶到比试结束,之后的事之后再商榷。你也需帮我多加照料他。”
诉青没答,没应允。
姜明中只当他性尚还存良善,细细列举了几个宗门假使落败后的局面,便隐在了天际中。
他等了会儿,才把藏在袖子里的鸟放了出来。一眼就盯住了它又胖了的肚子,伸手替它揉了揉,又不经意觉得荒谬、可笑。
千载的上神,是德昭年间成神的俊朗公子,早年间也被皇室给赞评过。如今一千次的民间坊里灯笼挂上、再摘下。享日月之辉的上神就已经倒在了凡间,成了看重利禄人的盾。
诉青摇摇头,收起了些许透明的手。
千钟的魂魄,都在期冀走轮回路,报来时仇。毁人神台,只为顾私。
灵徵的神位还没有恢复,顶上苍云还在替他掌管分内事。时至今日,任何东西……他捏了捏鸟喙,把手掌幻化出来的丹药夹在它喙间,又轻拍了拍。
鸟通人性,有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