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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青看着旁人点点头,舟已又隐入雾中,唇瓣一合,银牙微动,似是说了些什么。
澹楚聆声好似未听清,忽地一抬首,勾唇后挑眉,语气未明,“说什么呢,诉师兄,你总不能真防着我呢?”
诉青一时无语,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就是嘱咐他万事顺遂,还有,我算是跟你一辈的,你这属不属于猥自枉屈,自降辈分?”
澹楚叹道:“那就行,还以为你背着我说我坏话。”
奚藏春翘首以盼,说道:“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烟火要来了。”
澹楚敛下眼睫,手指递过去,笑道:“我们也算是熟识了,可否让我牵你一下?”
此刻,烟花炸开的声音响起,在头顶绚烂开来,玄夜被照得半边亮,底下的澹楚未等答复,径直握住了诉青的手,他的侧颜在烟花下被映上了橘黄色。
诉青:“你还打算强来?”
他只感觉自己脚下一拽,就被扯进了烟火场里。
澹楚晃动的手指顿了半晌,“你又没拒绝,而且你不知道吗,对于我来说沉默就是同意,这件牵手事情只能说明我的反应应变能力极为快速,所以还请你以后自己多加适应,毕竟我也不保证我以后会不会再继续牵手,甚至是其他别的事。”
他的指尖的温度还是偏凉,掌心也是一气的凉,澹楚蹙眉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尽管他知道他是残魂,早就死过一次了,再如何也到不了常人的体温。
诉青眸色闪了闪,他这是,又怎么了,为了自己的灵力,又或是单纯地想再寻个红颜知己,好解决自己在人间的寂寞空虚、无人陪伴?
澹楚扯了那么多话,也才觉得自己说多了,噤了声待在一侧,抬首观望着苍穹的亮景。
奚藏春因为个子矮,迫不得已被挤在后面,探头往前沉吟片刻道,“够了啊,你们两个真的是牵个手都这么磨蹭,以后是不是各种事还要等个十天半个月的。”
澹楚突然想到她也在这儿,瞳孔一阵紧缩,吐字稍缓,“你好好看烟花就行,其他给我闭嘴。”
他又补充道:“还有,其他不准偷看。”
澹楚体会到了她的谎言,说:“你真的不偷看?”
“不看不看。”
诉青耳朵生茧了,手把他的脸掰正,和声道:“好好看烟花。”
烟火再次炸开在玄冥夜空上方,欢呼雀跃声一同响起,不分先后。澹楚的眼睛被闪烁得熠熠生辉。
他没看烟花,只是一如既往、一如前几次看着自己瞳仁里倒映的人。
“你的心都遥至关山处了。”
澹楚笑着不由提醒。
诉青手自然搭在栏杆上,他皱眉凝神。
神情如未了却萍踪的鹤,陌上氤氲,水波澹沲,孑然一身,静静思索。
他被打断思绪,淡然道:“刚在想事,你觉这景很无聊?”
澹楚视线并未落在头顶一片的烟火上,他思来想去,又想来思去,说:“年年岁岁都看了一千年了,你不也觉得腻了。”
背后被推搡一下,澹楚灵活避开,还是笑道:“在想什么?”
吓死了,差点就真的被推到了。
这栏杆这么低,本君又那么高,真下水了可就丢大发了。
诉青停顿片刻,说:“最近变得嗜睡了,甚至在幻境那等小心的地方,我竟也困了。”
澹楚沉默须臾。
幻境那个,其实不怪他,怪自己。
他吃惊道:“嗜睡?这于修炼而言可是大事,但换另一种角度想,你兴许只是近段时间太累了。”
诉青看着他片刻,许久默应。
澹楚没敢抬眼正对他,真的是,不禁有点心虚。
他站在人群前面,身后是张望鼓手欣喜的孩童,被挤压得动弹不得,呼吸一窒,潮水般的浸没感击打着他的神经。
“我回行记楼了。”
澹楚撂下这话,没多叮嘱几句“小心”“注意安全”之类的家常话,了当窜出了人海。
头偏仰着,脚步匆匆,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骤然消失的浸没,让他忽然觉得又轻松了。耳侧那风卷着铁锈味的气息,也被突如的冷冽风给抵了。
澹楚皱着眉,右手压上了尖刀。
这里离烟场较远,但烟花的长鸣声竟听都没有听见一点。巷子里的两边堆满了木头箱子,尽头被它们挡得严严实实。一圈黑魆魆,像是咬着骨头,咀嚼着骨髓的声音,不停嗡嗡作响。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澹楚脑子里蹦出来这一句,他凝思几秒,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果然,自己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一束犹如鬼火的东西,缓慢由远及近,牵着这火的“人”,脚步悄无声息,几乎比四周的箱子摇晃声还要小。
澹楚长叹一声。
跟着诉青,没好运。
是人是鬼,都撞他。
他指如疾风,尖刀一抽旋即砍破自己的臂膀,另手指尖抹着血,揩上了自己的眉梢尾。
臂膀的伤痕汩汩流着血,若隐若现的黑红色。
“装神弄鬼。”
俄而,澹楚眸光孤傲之色,衣袍角微微被卷起,天空如临雪初霁,他只能体会到,自己的身体内翻涌着一股又一股的灵力。
那扰人心的咀嚼声消失了,阴影消失殆尽,从里走出来一位姑娘。她脸上也戴着狐狸面具,粉色狐容,孔明灯的提线缠绕在手臂上。
她像是疑惑了良久,半晌道:“怎么,幻境也没困住你吗?”
澹楚盯着她故作玄虚的姿态,顿时就懂了个大半。
上神失去了灵力,就是任人宰割的绵羊,是个有点灵力或者有点慧根的,不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能来踩上他一脚。
她希望用幻境困住自己,但她却没有了解,自己的身侧还有一个人。
粉狐面容柔和,娇笑说:“可今日你不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们上神、神官,驾驭着任何生灵历经万年,凭什么我们妖魔一族不能代替你们,我们同样也可以统领他人,掌控凡间。”
澹楚尖刀一扔,顺手将袖子卷了起来,血可不能弄脏了我的新衣。
粉狐下意识以为尖刀是什么天灵至宝,她惊慌失色,手抱在一起挡在脸前,连施法用灵都忘了。
澹楚被她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