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楚困倦睁眼时,手还搭在诉青身上,但显然,那人比他先醒一步。
他瞅见诉青的神色一松,然后那人拨开了他的手,说:“你怎么睡觉还动来动去的。”
窗棂开着,嘲哳快要淹了他的话,澹楚头一次觉得听力好也是个危。
澹楚疲极了,道:“你昨夜又有梦魇了?”
“嗯。”
诉青不想多说什么,敷衍一字了事。
澹楚不想理,手指揉了揉眼,胡乱搭了下,就开了门。
诉青在身后叫住他,说:“你就想这么出去?”
“咋了?”
诉青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蹦蹦跳跳,其他时候,灵力什么的也是一应俱来。
他幻化了个铜镜,推到澹楚前。
澹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里布着血丝,还有个令人关注的点就是,他头顶的两根头发竖着。
他脚步停下了,犹豫了一番说:“今天能不能不出去?”
“不能。”
澹楚手按着头顶,松开一下头发就弹起来,他心底挣扎了下,又继续按着头。
走出门后,是站在那里的奚藏春。
奚藏春活气满满,先打了招呼,说:“今日花朝节,二位可要一同去观摩下灯会?”
诉青含笑应着。
唯独澹楚这人,手放在头顶丝毫不肯松开,奚藏春思索一下,说:“你头不舒服么?那要不要在这里歇着。”
澹楚想说“滚”,回眼看着诉青笑扬的嘴角,又压了下去换回正常话,道:“我又不是那等子身子骨弱的人。”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胳膊肘都疼极了,酸感也一并袭来。
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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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澹楚穿的宝蓝色祥云袍,悬下的发尾至背,没系什么发带。腰间就悬挂着一钱袋子,他可得了教训了。
他抿唇手稍微移点,装挡光的动作,暖阳从手指缝中照射他的眼,瞳仁明亮蕴着奕奕神采。
奚藏春接过他递过来的碎银,道:“暂且不管那劳什子的捉妖一类事,这时候就应当好好玩玩。”
诉青的笑容敛了些许,双眸凛得很,平常道:“别学他那浪荡样就行。”
想着时候也久了,默念几句,道:“把手移开吧。”
澹楚照做,那乱窜的头发却着实压住了。
他动了动手骨,那地儿似是被蚁蝇啃咬了一般,真折磨人。
扣着心眼儿问,都能知是这人是故意。
澹楚解了钱袋,随后掷给诉青,没顾着他有没有接上,道:“今日我请客。”
奚藏春脚尖一转:“师兄,我突然觉得饿了。晨膳还未用,不如就去那行记楼。”
澹楚听着陌生的名,细想了下,说:“行记楼?”
诉青手张开刚接着了钱袋,脚步也跟着奚藏春走,道:“此地最为繁华的地带,也是——”
他看到奚藏春已经走到巷子拐角了,没再细聊。
澹楚没说话。
闻这意儿,
合着真拿他当傻子财主呢。
行记楼隶属于京域的皇室,每年的银钱统统上缴国库了。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些什么提不上名来的美宴。逛这里的,无非就是为了讨讨圣颜,在面前留几分薄面。
奚藏春寻了个雅间。
澹楚蹙眉要跟上,门前却挡了一人,小厮儿装扮,恭敬道:“这位公子,最上乘的雅间可不在此,可要去楼上坐坐?”
他觌见了这位身上的衣锦,眼珠子转转,怎的又是来了个好提成。
澹楚抬头看向里侧,诉青也伫足回望他。
他估摸了下,偏身作辑:“烦请带路。”
奚藏春张望了下,随即切了声,说:“那就你我独乐,他竟自己寻个快活地儿了。”
小厮儿俯身停在一间前,作势请进,说:“这里头可都是好东西,还愿都合您的眼。”
澹楚诺声,推了推门,如入华胥境,半杯清嘌融了木樨,那味儿不冲人脑门,反倒泓泓流水削着内肝。
靠窗人笼绡覆在润玉肤上,手指捏着一支短笛,挑逗地瞥着他,唤道:“奴家名唤怅雪,怎么这位小公子征在那儿了?”
那虽也是个男的。
可澹楚也别扭,索性将随身带着的发带系在了眼前,充当自己眼盲。
他眼睛被蒙着,其他感官就灵敏了。
怅雪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带了几分媚悦态:“真的不准备睁开眼么?”
澹楚闻着他身上的香,奉承了几句:“酒里融香,好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