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大门口,霍湘穿着白色的正肩上衣,浅蓝色牛仔微喇裤,完美的腰臀比被简单的着装勾勒出来,黑色如瀑的长发用鲨鱼夹随意夹着,几根不听话的发梢东西乱翘,面颊未施粉黛,秋波眉,桃花眼,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的饱满的双唇,只简单着装就宛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的手里正捧着一根玉米,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五十分了,她啃完最后一口玉米,把玉米杆扔进垃圾桶,目视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为后夜班的120医生默哀三秒钟。”
后夜班的120 医生原本八点交班结束之后就可以下班回家睡觉了,可现在出车,意味着下班时间至少要推迟一个小时。
“也为自己默哀三秒。”随后又深深地,重重地长叹一声。她的肩上压着“复兴中医”的重任,并不轻松。
她穿过急诊大楼,走到门诊大厅摆摊的地方,中药房的老师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今天的试喝中药液和免费发放的茶饮包,今天是他们摆摊第二日。
齐越礼穿着白色短袖,灰色运动裤,一双白色球鞋从门外踏入室内,一股凉意划过肌肤,整个人瞬间舒爽起来。
今年天气热得格外的早,才六月初整个空气就弥漫着炎热的因子,水泥地下好像紧贴着岩浆,灼热从脚底,均匀地爬满肌肤每一寸角落。
又看见她了,齐越礼想。他驻足停留,视线追随她到东又到西。
“师兄。上班了。”蒋由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人带走了,“还看呢?”
“知道你不相信中医,但人家怎么做和我们也没关系,师兄,大可不必哈。”
齐越礼默不作声,任蒋由揽着他走向急诊,只是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在摊前忙碌的身影。
“而且霍主任可厉害了。”
“你知道她?”齐越礼终于有了回应。
“当然,我是谁?”蒋由挺胸拍着胸膛,“包打听。”
“说说看。”
闻及此言,蒋由收回了手臂,双手抱胸,视线从上到下打量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像是今天才认识他一样,“所以你昨天不是对那中药饮料感兴趣,而是对人感兴趣?”
“不是。”冷漠的语调没有一丝被拆穿的起伏。
虽然齐越礼否认得彻底,但蒋由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中医名校毕业,师承国医大师,听说她才大二时就被裴老预定了。”
“这次发扬中医就是她主动请缨的……”
滴唔滴唔——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有救护车回来了。
120医生姜满跳下车,和担架员一起推着担架床跑进大厅。
“齐主任,患者应荣桂,男,72岁,意识障碍5小时,格拉斯评分6分。”姜满看见齐越礼,眼神发亮,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右侧肢体偏瘫,患者两年前在我院行主动脉瓣和二尖瓣置换术,术后口服华法林2mg,qd。静脉通道已开放。”①
医生、担架员和护士一起把患者搬到抢救床上,应荣桂毫无反应,他的女儿应荔拉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小蒋,直接推去急诊放射科行头颅CT和肺部CT。”情况很紧急,齐越礼很镇定,“我来开医嘱。”
“好的。”
齐越礼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移动,一项一项检查跃在电脑屏幕上。
应荣桂很快又被推回抢救室,徐乐连忙上前,连接心电监护仪,接上氧气,抽取血样。
蒋由站在齐越礼身后,头颅CT成像已传至电脑上,鼠标滑动,大片的白色映入眼前,蒋由倒吸一口冷气。
“左侧颞顶叶区颅内血肿,中线右偏,预计出血量……”齐越礼移动鼠标,在白色区域做了个垂直标记,“80ml,左侧颞叶见管状高密度区。”
“凝血酶原时间66s,国际标准化比值5.08.”
“小蒋。”
“在。”
“请神经外科、ICU会诊。”
“好的。”
“徐乐,执行医嘱,维生素K1 40mg静脉滴注。”
“好的,齐主任。”
终于得空的齐越礼走到应荣桂身边,应荔还在一旁哭,泪水混着粉底和眼线液,一条白一条黑,面目皆非,她什么都顾不上,抓着齐越礼的手,“医生,医生,我爸他怎么了,他怎么就叫不应了。”
“别急。”齐越礼冷静地劝慰他的女儿。
“齐主任。”神经外科主任仇国兴走进急诊抢救室。
“小齐。”ICU主任左明清也循声而至。
仇主任走到病床前,手消之后从胸前口袋抽出医用手电筒,翻开患者的眼皮,白色的灯光快速扫过,“对光反射有,瞳孔目前等大等圆。”
他抬起头,目光锁定齐越礼,“患者叫什么?”
“应荣桂。”
“应荣桂!应荣桂!”仇主任拍着他的肩头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他用指尖用力掐了一下应容桂的左侧上肢皮肤,仍旧没有睁眼,但他的左手向身体内侧躲了一下。
这时,一个男人背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跑进了抢救室,他才刚把人放下,应荔就冲到了男人的怀里,“老公,我爸他叫不应了。”
“老头子,老头子……”老太太趴在床边,右手温柔地拂过应荣桂的脸庞,泪水划过满是皱纹的脸颊。
“妈,冷静。”应荔的老公沈意庭安抚完应荔,看见丈母娘泣不成声,“把爸的药给医生看看。”
“对对对,”老太太叫方回,穿着得体的黄色旗袍,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她抹掉眼泪,颤颤巍巍地从袋子里拿出应容桂平日里服用的药物。
“老头子有高血压,平日里每天早上吃一颗硝苯地平片,小荔枝给我们买了一个血压计,他的血压基本控制在130/80mmHg左右,他两年前心脏不好做了手术,每天吃一颗华法林,每四周会来医院抽血检查一次,两个星期前我们刚刚来检查过,医生说指标都是好的,还给他华法林减量了。”方奶奶虽然已有七十多岁,可头脑十分清晰,医生就喜欢这样的患者家属。
“一个星期前,他总和我说头痛头痛,我给他量血压,血压是好的,也就没有注意,今天我早上醒得早,看他还睡着就没有叫他,哪里晓得他人昏过去了啦。”说完老太太懊恼地拍了拍大腿,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我要是早点带他来医院就好了。”
“他平常吃得药都在这里了?”齐越礼接过袋子,翻出几个药盒,又接过老太太手里的检查单,检查单按日期从早到晚整齐地用夹子夹着,齐越礼一张一张翻看,国际标准化比值几乎都控制在2左右,两周前复查,数值升到了2.9,减少药量也没有问题。
方奶奶点头,“都在这里了。”
齐越礼和仇主任对视,不理解为什么突然会颅内大量出血。
但手术必须要做。
“先把患者送进重症监护室吧。”左主任出声提议。
“好。”齐越礼点头。
目前该处理的措施都已实施,他们接下来需要等待凝血酶原时间下降,为明日的手术创造条件,凝血酶原时间越高,国际标准化比值越高,出血风险就越大,应容桂目前的数据,手术风险极大,好在瞳孔还未散大,还能再等一等。
应容桂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门内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人心惶惶。白色大门缓缓合上,声音隔绝,一片寂静,却更是让人恐惧,前方都是未知。
左主任把方奶奶和沈意庭招呼到一边,和他们交代注意事项和风险,告知病危,方奶奶听得认真,在列着条条杠杠的纸张之上,沉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隽秀。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方奶奶放下笔,抬起头看着左主任,“老头子一个多星期前在药店买了生脉饮,说是夏日解暑的,他每天都会喝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