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筠愣了片刻,终于收起那种轻浮的神色,紧蹙了眉:“你这要就办?未免有些心急。”
“爹爹已离京返乡,我无后顾之忧,这件事又棘手,不便再拖,当然是愈早愈好。”江渊然说得简短,“免得夜长梦多。”
“你还是心向北地的那位殿下,”周筠恨铁不成钢道,“千方百计要早日迎她回来。我可是听说了,北地的知州张无为突发急病,由陈桉代理蔚州州事,可今日安漼之与你闲谈,却半个字没提蔚州,你就不觉得其中古怪?”
江渊然身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他有些怅然。
“那就更要抓紧了。北地形势不明,殿下孤身待在那里,终不是长久之计。”
“江恪回,”周筠提醒他,“等我一纸诉状呈上去,京中可要变天了。”
“怎么,”江渊然淡声道,“竹溪怕了吗?”
周筠忍不住磨牙:“原来你也知我会被波及,看你那洒脱样,还以为是要我去邀功请赏呢。”
“抱歉,”江渊然顿了顿,“我没想连累你。”
“此事本就与我无涉,只是当了出头鸟,至多被陛下迁怒一番,”周筠留神看他的脸色,“但你不一样。事情一出,江家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你有几条命敢这么耗?何况这就是个陈年旧案,太子死了,陛下即便伤过心,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早就不欲提起。你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把它翻过来,无论如何,都会惹怒陛下的。”
江渊然不再说话了。他大步往前走,显然无意继续这一话题。周筠腿短,追不上他,索性站在原地看他单薄的背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你啊,”周筠抬手挡住被寒风吹得生痛的额头,苦笑道,“是真狠得下心。”
*
夜深人静,蔚州的牢狱里响起了脚步声。来者显然对这里相当熟悉,走得轻巧迅速。两个蒙面人跟在他身后,一路都不发一言。
“这里。”来者停了步,对身后的两人道,“开门。”
沉重的铁锁像被撕破的烂纸,轻飘飘地掉了下来。那两人不待指示,已快步进了牢房,一人一边架起了瘫在地上的张无为。
来者走至他们身前,撑开张无为的眼皮看了看,冷笑一声:“真是命硬。”
“大人,”张无为低声道,“是安大人吗?”
话音未落,来者已一口啐了出来:“你为一己私情坏了大人好事,还有脸寻求大人庇佑?你且看看,离开了安家,你能活上几天!”
“我不曾,”张无为勉强摇头,嘴唇冻得哆嗦,“大人明鉴,我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来者似觉好笑,“那你倒是说说,刺伤你的人是谁?”
张无为舔了下干裂的唇:“我不知那人是谁……大人,大人!你且听我说完……但我知是谁将我囚在此处。是白家的人,是白松言那个失踪多年的妹妹!她武艺极高,大人若要成事,需得先除掉她。”
“一个小丫头,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来者面色沉冷,“她既是白松言的妹妹,想来定然对你恨之入骨。只要将你留给她,让她复了仇,出掉一口恶气,不就行了?”
张无为牙齿打颤,几乎要咬掉舌头。他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两声,那厉鬼般的笑音回荡在牢房里,瘆人得厉害。来者后退半步,皱起了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丫头?”张无为嗓音干哑,“你不要忘了,她姓白,白氏与谢氏互为姻亲,谢氏又与崔氏有结拜之谊,这三家休戚与共,同荣辱、共进退。你当她真的只想要我的命?那她早该杀我,何必把我关在这里?”
来者没应声,似在掂量这些话的分量。张无为脸上仍挂着笑,语气却越发狠毒:“安大人不是视崔氏为眼中钉吗?我有法子,叫崔氏自取灭亡。”
来者看他半晌:“什么法子?”
“你道白氏女在查什么?”张无为强睁开浑浊的眼,逼视着面前的人,“她在查承观初年的那件事。她一介孤女,若无谢氏和崔氏在背后撑腰,怎么敢碰那样大的案子?”
张无为双目已半瞎,面容狰狞,语似疯癫:“他们都要阿洵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