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住了新人归府的路。
谢朗今日没有佩剑,也阻止了旁边的侍卫拔剑。他收了身上的戾气后,便不像个将军,只是个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君。如云如霞的喜服将他衬得面如冠玉,举手投足间带了点慵懒轻狂。他相当客气地对苏觅道:“萧公子,这是何意?”
苏觅的这张脸生得太好,那鬼魅般的妖娆令人过目难忘。谢朗隐约觉得曾在何处见过他,只一时想不起具体的情形。
何况此人是晏泠音带回来的,他不便多问。
晏泠音在他身边极轻地颤抖着。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却像是猜到了发生的事。谢朗原本扶着她手臂的手下滑了几寸,安抚般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与之同时,苏觅迈步向前。
“萧公子,”仍守在马车旁的宋贤抬高了声音,“请自重。”
苏觅恍若未闻。
他走得越近,晏泠音的颤抖便越明显,连谢朗也有些攥不住。他面色不变,眸光却沉了下去。周遭的喧哗声早已消失,人人噤若寒蝉,在那寒铁般的压迫感下屏住了呼吸。
宋贤伸手去推魏收——苏觅毕竟是晏泠音的人,由魏收去拦更为合适,可他这一下竟没推动,转头时,见魏收神情愣怔,似是不敢置信。
“魏兄,”宋贤低声唤他,“你在发什么呆?不要误了将军和殿下的大事。”
宋贤触到了魏收的手,却觉其上冰冷,新覆了一层汗,心头陡然警觉。他绷直了背,两眼紧盯着苏觅,只等苏觅再走近一步,就上前拦人。
可苏觅却停了步。他眼角微垂,眼底恹色汹涌,似要抬手去掀新娘的盖头,却又不知何故轻笑一声,收了手。
“既不是她,就不该我来。”苏觅这句话是对谢朗说的,“将军真的不知,自己身旁立着何人吗?”
他声音很轻,但谢朗听得分明。前半句怪得很,不知所云,只后半句的意思相当明确,让谢朗不觉皱起了眉。
他没有松开女子的手腕。
苏觅长眸斜挑,眼里并无惧色,反倒浮上来一层讽刺:“我见将军喜服之下还穿了软甲,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也是将军的筹划吗?”
旁观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都争着往前涌,一时间人声喧嚷,闹得不堪。宋贤忍无可忍,按剑上前,警告般地又唤了一声:“萧公子。”
就在那一瞬,白刃从嫁衣下翻飞而出,直刺向谢朗的咽喉。谢朗后撤一步闪身避让,谁知女子用的是虚招,剑尖霎时翻转,扎向了自己的胸膛。
宋贤已绕至谢朗的另一侧,一时回护不及,眼看女子就要血溅当场,斜刺里却飞来一粒石子,嗡的震开了她手中的短剑。
下一秒,魏收已疾步至她身前,一把掀开了她的盖头。
满场哗然。
惠和公主是个美人,这在北地早已传开了。但即便再美,也没有大婚当日不施粉黛的道理。盖头下的女子整张脸都相当素净,连胭脂也没有点上。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凤眼,顾盼间本应神采飞扬,如今却已被泪水浸得通红,
她先看向面色沉冷的谢朗,接着是似笑非笑的苏觅,最后目光才落在魏收身上,几度张口欲语,又都咽了回去。
那只短剑从她手中滑落,当啷砸在地上。
“怎么回事?”魏收声音发颤。他也双目通红,却不是因为泪水。他看着青荷,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怎么回事?!殿下呢?”
若是晏泠音临时改了主意,不愿成亲,他魏收不至于一无所知。但若不是……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慌。青荷迎着他的目光,唇边扬起一个凄然的笑。那笑容竟逼得他后退两步,如坠寒渊。
她说:“哥哥,你杀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