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有着无药可医的心病,又哪里能陪不谙世事的她玩耍逗乐呢?怕她从小孤单,才给她找了这么些年轻的婢女陪着,以替代终日沉默悲伤的爹爹。
黄药师以一种极平淡的口吻说着,提到自己的部分一语带过,可冯蘅却回想起了蓉儿那里听到的另一些事情,不免情绪也低落了下去,但她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
“蓉儿如今与我生分,与七兄倒亲近一些,是我这个当爹爹的不称职,与她有了隔阂,还将她气出岛去……”
她摇摇头,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我虽未与她相认,但她已告诉我许多事情,我们的女儿很懂事,也很爱他的爹爹,即使对着‘小叶’这个陌生人,也总是百般维护,说尽她爹爹的好话。”
“如今她的娘亲回来了,我总算还有机会弥补。”
“明明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才需要弥补,不过蓉儿已长大,看样子是来不及了,”冯蘅似是叹着气,可转眼就狡黠一笑,搂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但也许‘妻子’这个身份还来得及弥补吧?”
话音刚落,她就被他抵在亭柱上重重吻了下去。
……
岛上人多,方便中又透露些许不便,尤其是某些羞人时刻。
即使蓉儿回来,也不会再需要如此多的婢女,她们不同于作恶多端被惩罚的哑仆,都是无辜的良家女子,已在岛上待了十几年,两人便商量着给一笔重金送她们回内陆去,算是都妥善安置了。
桃花岛女主人不需要婢女,也不需要伺候,即使她的确在很多地方需要人帮忙,但那也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夫君。
时见疏星落画檐,几点流萤小。
透过稀落的林梢缝隙之间望向夜空,点点闪烁的星星就像夏夜萤火一样,忽闪忽闪,配合着蝉鸣的叫声,倒是很有幽静的氛围,她仰着头,入神的的眺望着。
再次穿越回来,这是她心境最为宁静的一夜,不仅是因为这带给她安全感的环境,还有身后带给她安全感的人。
湿发已干,黄药师正替她梳理着,手掌中逐渐轻盈的发丝随着夜间微风而起舞,吹拂到她的面颊之上,有些微的痒意。
“就这么散着,还是挽起来?”
“挽着吧。”
冯蘅随口说道,余光瞥见他自袖口拿出一支玉簪子,替她挽好长发,晚风再吹来时,脖颈也清凉了。
“这簪子你竟然还留着?”
那是他第一次赠予她的首饰,她记得。
“你所有物品我都仔细保存着。”
想到雪堂所见,想到墓室玉棺中的东西,她知道他所言不虚。
冯蘅笑道:“现在唯一缺少的我也回来了。”
腰间环过手臂,她被黄药师自身后搂住,头靠在她沁着沐浴香气的肩窝处,嗯了一声:“……总算是完整了。”
至于是什么完整,他不必说,她也明白。
夜深。
湖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打扰,蝉鸣也渐渐消停了下去。
黄药师抱着她回了主楼卧房,房内烛光温暖昏黄,氤氲满室,已比天边月色更为明亮,连带着两人的剪影摇晃,甚至更添几分暧昧旖旎。
白天不宜做的事情,夜间百无禁忌。
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吻声挤压着被烛火充盈的空间,床帏更是早已放下。
就在腰间衣带拉扯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时,她好像被惊吓着似的,瞬间从情欲中清醒了过来,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等等!”
黄药师停下动作,面色仍潮红,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见她担忧为难的神情,一时不解。
“怎么了?”
冯蘅艰难的开口:“我不想再……”
话语含糊,但是他懂。
“我已喝过药了,我们只会有蓉儿一个孩子。”他靠在她耳边说道,声音沙哑,气息还带着湿热。
她怔住了。
虽然她今天一直刻意的让自己以轻松愉快的姿态去消解他被迫失去自己十几年的痛苦,只向他表现出重逢的喜悦,而避开悲伤。
但是,当年生离死别是切实发生的,彼此的伤痕同样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确因此死过一次。
即使不刻意提及,对于分娩的恐惧已经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你是何时……”
“我已失去过一次,绝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失去你的可能。”
原来不止是她害怕,他只会比她更害怕。害怕当年的生离死别再次重演,害怕她会再次离开他。
黄药师看着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冯蘅,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了吗?”
猝不及防间,冯蘅推着他的肩反将他压在身下,见他错愕之际,勾唇一笑,顺手将发簪取下,墨色长发如瀑布般落下,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于一团墨黑中,他只看得见她明亮含笑的双眸。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