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
街头红鞭炮起火花,“噼里啪啦”炸起来,像是一条跳着的火蛇,在空中挥舞着,冒着烟气儿。
沈娥从苏府后门下了马车,刚掀开帘子从车上下来那一刻,赶车的马夫就递过来一袋银子。
她掂了掂,重量不轻。
“今日这事儿,我家公子还得让媒人多多助力,这是一点心意,还望媒人收下。”
马夫手里拿着马鞭,咧嘴朝她笑道。
“烦请你家公子放心,这事儿定不会出差错!”
沈娥拍了胸脯,应道。
*
“曦儿,你待会前院无论听见了什么动静,都千万别出去!”柳若芸坐在苏明曦身侧,用手抚着女儿的手,有些心疼地掩面哭泣道。
“若是前院来了人,你就记着父亲母亲交待的事宜,切莫露了马脚!”
“女儿省得,还请父亲母亲放心!”
苏明曦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头戴花钿,面容虽然憔悴,却因着一副好相貌生生托出一丝凌弱美来。如今她头戴金灿步遥,梳起妇人发髻坐在梳妆镜前,回握柳若芸的手,又抬眸看了立在一侧的苏长弓。
这几日因着这婚事定下来,苏明曦与他夫妻二人的关系愈发不好,宛如水火。若非经长公主一事,这婚事必是要泡汤,女儿怕是直到今日也不会给她们露出这般神色。
苏长弓面色苦涩的同时,心尖也有了丝安慰。
沈娥刚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家人和睦的景象。
想到马上要演的那出“戏”,她眼尾一挑,急忙扭着腰走过去。
“苏老爷苏夫人大喜,这便是令千金吧!长得可真像是天上下来的天仙儿似的,水灵灵的叫人看上去便移不开眼了……”
她照常夸着,苏长弓柳若芸面上却提不起喜色来,连忙挥手屏退屋内的下人。
“事情办的如何?”
待最后一位下人退出门外,脚步声远了,苏长弓神色就立即沉下去冷声道。
“苏老爷放心,这事儿啊我都安排好了,定不会出差错!”
“若是如此最好,否则,你当知道——”苏长弓没说完,反而是冷哼一声,颚上的胡子被吹起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过来。
想着等会儿的计策,沈娥无端被盯的有些发毛,连忙摇着腰间的汗巾道:“苏老爷说笑了,我既是为您府上的千金保的媒,我自当会尽心尽力,万不可出差错的!”
苏明曦呆坐在梳妆镜前,眼中无悲无喜,仿佛话语中的主角并非是她。柳若芸则在一旁听着,手中的锦帕捏紧,心脏不断鼓动起来,血液也在叫嚣着,心绪乱成一片。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或是要有些什么大事发生。
*
“公子。”
谢时浔穿着一袭喜袍,上面绣着金色的鹤纹,驰到苏府门前跨/马下来。
陆影急忙过来迎上去。
他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几乎占了大半条街。乐曲响着,伴着人声喧闹,颇为刺耳。
礼仪仗队停在苏府门前,迎新娘的轿子就在谢时浔身后,周遭堆满了摊贩百姓,看热闹的数不胜数。
“办好了?”
谢时浔甩袖负手,立在苏府门前。陆影跟在他身侧,闻言急忙附在他耳边轻语。
“公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谢时浔眼尾微挑,唇边泄出一丝笑意,抬眸刚好望见苏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还有不同寻常的……
明明是迎亲,苏府大门却紧紧闭着,竟无一人前来迎新郎官进府!
他立在苏府门前,一身烈焰红色喜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一双狭长的眼微敛,垂下一片阴影,整个人背着霞光站立,金色鹤纹被绣得栩栩如生,落在他身上犹如矜贵瑞气倾泄而下,看的人不由自主就心生慕气。
渐渐的,流言四起。
“这苏府怎么回事儿?这和状元郎结亲,天大的好事!怎的闭门不出啊!”
忽的,人群里一声疑问想起来,是个中气十足的男音。
但很快就被人打下去,拉到角落里细细说着:“你怎的不知?前几日京城里疯传起来,这状元郎啊,可是当今长公主看上的人,这谁家敢把女儿嫁出去!”
人群喧闹间,苏府大门倏然“咚”一声重响,紧接着门从内向外打开。
只见一个老奴,从府内跨出门槛后,忽的悲戚大叫一声,便涕泗横流的奔下府外的石阶,一直奔到谢时浔面前,整个人几乎爬跪过来。
此时若是苏府里的下人出来,便会认出眼前这个老奴,乃是他们如今的主母柳若芸身边的嬷嬷,自打苏明曦出生,便一直跟在他们小姐身侧,感情甚笃。
“大人!我们小……小姐今早突发癔症,几乎认不得人,如今这亲事……怕是无法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