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哥哥说,这人经常来这里坐着,但这人看着不是凶神恶煞之人,魏子煜甚至狠狠骂过他,问他是不是欺负过沈懿,那人摇头,很老实的样子。
魏子煜便放过了他,没有揍他。
沈懿渐渐敢出门了,魏子煜终于放心地回浔州去,离开之前偷了厨房菜刀找到那群孩子恶狠狠威胁,谁再敢欺负他弟弟别怪他来清州砍断他们手指头!那些人害怕,连连求饶,绕是如此,魏子煜还是往他们屁股一人踢了一脚才离开。
沈懿重新开始念书了,去的私塾,离家近,只教他一个。
第一天出门去上学是阿娘送的,沈懿又看见门口坐着一个孩子,他害怕比他大的孩子,害怕所有一直盯着他看的同龄人或是小孩儿,他不喜欢那些眼神,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在想新点子要欺负他。但这次他不害怕,因为有阿娘在。
他知道这是宋圆圆哥哥,所以他视这人为陌生人,拿袖子不经意间挡住视线抓抓脑袋,假装没看见。
这人每天都在。沈懿去私塾了,这人就跑步跟上他的马车,然后在私塾门口守上一整天,下午等沈懿出来了,他还跟着跑回沈家,目送沈懿进门才离开。
偶尔沈懿东西掉了,他赶紧跑上来捡起,然后再跑远些待着。阿娘扶沈懿上下马车,他也很有眼力见儿的上来帮忙,然后回到原位,看起来很安静。
沈懿有些习惯每天出门都能看见他,下午出私塾时也不会再害怕这人是不是来欺负自己的。沈懿单纯地想着,离这些人都远远的,不管比他大还是比他小,亦或是同龄人,不跟他们说话,不跟他们做朋友,应该就不会有人来欺负他了。
阿爹送了蚕宝宝让他养,他把蚕宝宝当朋友,很细心的照料。但是蚕宝宝还是走了。他好生把蚕宝宝安葬,一个人待着,垂头丧气,打自己脑袋。
“懿懿。”阿娘拉住他的手,“别打自己。”
他的眼眶里全是泪水,阿娘来了,他就憋不住了,抱住阿娘哭泣。
沈懿小脸上沾了少许泥,哭起来好伤心,瞧着不忍。阿娘安慰他:“懿懿不哭,咱们叫阿爹再给你找个好朋友,懿懿想养什么小动物呢?可以跟阿娘说说哦。”
后来沈懿经常坐在草地上,凝视埋下朋友的地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手扯绿油油的草。
蚕宝宝那么可爱,能不能活过来再陪陪他呢?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啊,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呢?
阿爹又送了其他小动物,阿娘给他买了很多花草让他照顾,房间外渐渐充满生机。
沈懿书房全都换了一遍新的,有宋圆圆待过的地方连地板都重新换了一遍,沈懿渐渐忘记这人的存在,但伤害一直在,刻骨铭心。
沈懿六岁半了,已经知道自己彻底站不起来的事实,没有再练习走路,阿爹让人把家里所有台阶全都拆了移平,方便他用轮椅。他有些好面子,沐浴这类事很害羞于让阿娘看见。阿爹又总不在家,只好找个人重新伺候。
宋锐就是这时候来的。起初他对宋锐淡淡的,想着只要他不欺负自己,就可以当他不存在。没想到宋锐跟其他人都不同,还真把他当娇贵的小公子好生伺候。
阿娘说,这人弟弟虽然很坏,但她观察了差不多半年,私下也找人跟踪过,宋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每天都会陪沈懿去学堂,再默默送他回家,就是怕半道上再有人欺负他。
宋锐很抱歉宋圆圆做的事情,一遍又一遍跟沈夫人说对不起。魏如凝觉得这孩子不坏,就先把他叫进家命人看着。
宋锐惊喜于自己居然能贴身保护小公子,十分上心,但他知道沈懿害怕他,所以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说话,怕沈懿害怕。他甚至不要例银,只想弥补自己弟弟给沈懿带来的伤害。
沈懿每天上学下学,回家照顾小兔子和花草,喂喂白菜叶,自己玩一玩,然后吃饭睡觉,宋锐不说话,他就当宋锐不存在。
后来渐渐习惯这人帮忙,在宋锐又一次拒绝沈家给的例银时说如果他不收就让阿娘换个人陪着。宋锐这才收下,但把例银全换成好吃的给沈懿。沈懿不吃他买的东西,他有些失落,下次收了例银会换成好玩的,沈懿还是不收,他只好先把钱都攒着。
魏子煜去清州勤,有时候别的小朋友正在玩游戏,不管是躲猫猫还是老鹰抓小鸡,一看见他就警铃大作,“不好!是浔州一霸,大家快撤!”
魏子煜拌鬼脸吓他们,去沈家把沈沛白背出去玩,说:“懿懿,你想不想玩老鹰抓小鸡?我揪几个小孩儿跟我们一起,我背着你玩。”
沈懿摇头:“不玩,不想跟他们玩。”
魏子煜想了想,道:“也是,一群讨厌的小孩儿,咱不跟他们玩。”
忽的眼尖看见什么,惊讶道:“呀!那是什么!我们也去看看!”
沈懿歪头看了看,说:“是猜灯谜,挂太高了,我总看不见。”
魏子煜跑了几步,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你现在十分高大,走!”
宋锐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推轮椅拿行李,一点不碍事。
沈懿一连猜出好几个灯谜,赢了坛好酒抱回家,很开心道:“阿爹,这是小煜哥哥带我猜灯谜赢的酒,给你喝!”
第一次赢得灯谜的奖励,沈懿好开心,久违地露出笑脸。
七岁了,在阿爹阿娘精心照顾下,沈懿长高了不少,比同龄孩子还高,只是依然很瘦,手腕瘦小,看着柔弱。
他专专心心学习,回家也不忘看书温习,字识得多了,看的书也越多,有时候入迷,会忘了他的朋友们还没喂食。猛然想起出门一看,宋锐正在帮他喂食。
看见他出来,宋锐拘谨道:“小公子……小兔子一直撞笼子,想是饿了,我怕吵着您看书,就先喂点白菜了……”
沈懿没说话,默默合上房门,继续看书。
有时会在私塾外碰到武老三和莫小磊,沈懿不敢出马车,即使身边有很多下人,还有阿娘,他还是不敢。但宋锐站了出来,护在他和阿娘身前,捏紧拳头一言不发看着武老三和莫小磊。
阿娘回家后,沈懿还在私塾学习时,武老三和莫小磊专门来找过宋锐麻烦,企图故技重施拉拢他一起欺负沈懿。沈懿也想过这种可能,十分警惕,出私塾都得小心翼翼,得家里人来了才出去。
但这次他看见宋锐拿着块砖头站私塾门口。
武老三和莫小磊看见沈懿了,想过来找他,宋锐寸步不让,始终挡住那些视线,手里砖头微微抬高,说:“你们再往前一步试试。”
武老三哪会怕他,当即上前两步,与此同时宋锐手里的砖头也丢了出去,刚好砸在武老三脚背。
沈懿吓了一跳,想出去拦着又不敢。
莫小磊扶着武老三,待人站稳后捡起砖头丢宋锐,宋锐丝毫不怕,随手捡起一块更大石头抱在手里,冷眼看着莫小磊,大有莫小磊要上来他就会拿石头砸人的举动。
他比武老三和莫小磊都高大,莫小磊也是怕,拉着武老三离开。
魏子煜再来清州时宋锐跟他讲了这件事,只说那两人还来招惹小公子,没讲自己准备拿石头砸人的事。魏子煜气死了,拿着菜刀找去武老三和莫小磊家,按猪一样按住他们,对着手指头就要砍下去,被那边大人抢了刀,报官送去大牢。
那又如何呢?魏子煜想,他还是小孩子,又关不了多久,管他的。
没几天出去,又拿了菜刀过去晃,莫小磊害怕,哭着喊着叫救命,魏子煜充耳不闻,晃着菜刀玩,做着一下一下砍东西的动作,莫小磊吓尿了,双手藏在后背不敢动弹。
等官府人到了,魏子煜说自己来这边玩过家家,砍点地里白菜回家做饭,然后看着莫小磊笑得灿烂,主动搭话道:“是吧小磊?”
莫小磊哪里敢摇头,连忙点头承认:“是的是的,魏公子来玩过家家的!”
官府人一走,魏子煜变脸道:“两个草包,还没学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你们是孩子,欺负人不用蹲大牢,我也是孩子,砍了你们也不用付出很大代价,再敢出现在我弟弟面前,你们就想想是要留手指头还是脚趾头吧!”
魏子煜还考虑到以后,补充道:“就算我长大了,我也能找到比你们还小的孩子来砍你们,你们大可以不信,走着瞧。”
冰冷菜刀下,没人敢不信,因为魏子煜看起来是真的会不顾一切砍他们手指头的人。虽然耻辱,但不得不听话,从此真的不出现在沈懿面前。
沈懿有些不敢相信最近的清净日子,那些讨厌的人再也没来家门口嘲笑他,也不在私塾门口堵着,好像突然变天,一下子讨厌的人都消失了。但也不敢完全放松,因为他见识过宋锐狠厉,他怕哪天宋锐也会对他这样。
他完全把宋锐当陌生人,得到帮助会礼貌“谢谢”,需要帮忙也不会喊宋锐,除非迫不得已,帮了会更加礼貌“谢谢”。
日复一日,不管天晴还是下雪,宋锐都风雨无阻陪他去私塾。沈懿不是没有心,他也会动容。他偷偷观察过宋锐这人,明明也不是很强壮之人,家里也没有银两和权势帮他在闯祸后托底,但那日宋锐就是很勇敢地拦在私塾门口不让武老三和莫小磊进。
沈懿不想欠他,思来想去,发现他很向往识字,便允许他与自己一同进私塾旁听。
沈懿七岁半,允许宋锐住进自己的小院儿,两人房间仅一墙之隔。宋锐也很负责,每天起得比他早,睡得比他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现在沈懿已经敢上街玩了,买东西偶尔会多买一份,然后跟管家说:“买多了,给别人吧。”
都是孩子会喜欢的物件,或是与学习有关,然而沈家除了沈懿,就只有宋锐还是孩子。福伯看穿沈懿的别扭,替他把东西给到宋锐,说是小公子赏赐,宋锐受宠若惊接过,说会一直保护小公子。
沈懿不要承诺,也不要友情,依旧自己一个人玩,一个人学习。
八岁时突发高热,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挂在床头的长命锁断了,沈懿也一直昏睡,任何大夫都诊断不出病因。又一次昏睡好几日醒来,发现阿娘哭得好伤心。沈懿偷偷问福伯:“我又差点死掉了吗?”
福伯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慰他:“怎么会!小公子昨晚睡得晚,所以今日醒得也晚,夫人方才看书,看了个可怜的小故事,所以心情难过。”
沈懿也记不大清自己昨晚到底睡得晚不晚,他记忆有些模糊了,福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说:“那我今晚早早休息,明日就不会起这么晚了。”
“好。”福伯端来药吹吹,叫宋锐扶他起来喂药,“小公子试试这汤,有些苦,但是喝了就能长高高,夫人也会高兴。”
确实很苦,但是沈懿喝完了,乖乖由着福伯给他擦唇角的药渍,笑问:“我现在有长高一点点吗?”
福伯上下看了看,煞有其事在他头顶比比划划,惊讶:“长高不少呢!”
沈懿笑得更开心了,说:“阿娘快回家了吗?我好想阿娘。”
他没什么力气自己坐稳,全靠宋锐扶着,这会儿提起阿娘才想起是宋锐在扶着他,顿时往旁边一挪,宁愿摔倒也不要宋锐扶。
福伯霎时放下药碗接替宋锐位子抱着他,顺一顺变急促的呼吸,说:“懿懿不要乱动,福伯抱着你。”
使了个眼色叫宋锐出去,福伯继续给沈懿顺呼吸。沈懿能说话了,小手攀在福伯胳膊,难过问:“要是我死掉了,阿爹阿娘怎么办呢?”
“快呸呸呸!这孩子,净瞎说!”福伯轻轻打沈懿嘴巴,“胡思乱想什么?夫人不过是出门一趟找大夫,公子也去陆家找大夫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懿懿若是很难受,就跟福伯说。”
沈懿没忍住抱着福伯哭泣。
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魏如凝带了一个大夫回来,见他在睡觉,小声问:“喝药了吗?”
福伯点头,小声回:“喝了,很乖,刚睡着。”
晚上被叫醒吃东西,沈懿没胃口,不想让父母担心逼自己吃了好几口,然后累得说不出话,靠在阿娘怀里喘息。
阿爹也带回好几个大夫,无一例外,没人能治他的病。
沈懿听见一些传言,他们说沈家小公子本就不足月出生,生命垂危,幸运存活至今已是不易,恐怕熬不过这病,可惜沈公子与沈夫人膝下再无子嗣,今年得抓紧再要一个孩子。
孩子……沈懿知道,成亲了就可以要孩子,他的父母早就成亲了呀,可以要孩子。
沈懿打探阿娘意思,委婉说自己想要一个弟弟或是妹妹,阿娘也委婉拒绝,说顺其自然。
沈懿觉得自己好不了了,整个清州的大夫都救不了他,他不怕死,只怕家人伤心。
最严重时阿爹抹着泪,请人给他打了一副棺材,很小,是小孩子用的。
沈懿去不了私塾,整天昏睡。魏子煜来看他,他正好醒,说:“哥哥,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多来看看我阿爹阿娘吗?”
魏子煜道:“不准说这种话!”
沈懿太担心父母了,可怜道:“哥哥,你帮帮我……”
魏子煜冷漠道:“自己父母自己照顾,我才不帮。”
沈懿好上一些时会继续去私塾,努力学习,认真吃饭,想尽量做一个正常人。
病情恶化会偷偷哭泣,他很难受,脑袋一直疼,骨头也疼。
哥哥又逃课来看他了,他努力笑着,说:“哥哥,如果我死了,你能给我买点芋头酥来看我吗?我死后也想吃芋头酥。”
魏子煜吸吸鼻子,冷声道:“等着吧,下辈子也不会给你买。”
沈懿轻轻笑着,抱着哥哥的手昏睡。
陆叔叔不知从哪里新认识一位姑娘,感情很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姑娘把陆续的事看成自己的事,知晓他心疼好友家的孩子,提出清修之地有镇鬼先生,可以一试。
不得已,父母到处寻求镇鬼先生踪迹,但一无所获。
沈懿生病的第六个月,家门口来了一位道士求见。
父母都在房间外候着,沈懿烧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国难当头,急需拯救,你不该命绝于此,有人为你而来,此生为你而活,你要等他来。”
沈懿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说话,但他太虚弱了,逐渐连声音都听不清,他很热,浑身烫得吓人,偏偏这人好似还在屋子烧火,嘴里念念有词,什么换命,什么自愿。
沈懿听不懂,他太难受了,连道士的脸都没看清便陷入昏睡。
道士打开房门,让沈懿父母进屋。孩子身上温度好似降了一些。
道士说:“孩子命里有劫,活不过十五岁,需积善德相抵。六月初六,被弃的将死男婴,捡之,养之,便是大德。”
沈庭霖别无办法,宁可信其有,焦急询问细节:“男婴哪一年生人?现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道士此番指点已是用自己二十年寿命相抵,再不可漏更多,只道:“男婴是否已经出生,年岁几何,亦或尚未出生,天机不可泄露,沈公子自今日开始去寻,自会寻到。”
道士掐指一算,回头看床上小小身影,可怜道:“捡来的孩子,便做小公子童养夫吧。”
如此,亲情,友情,爱情,此生皆全,也算圆满。
“今世的苦是为下世累积幸福,天有道,不会让有情人分离,亦不会让善人枉死。”道士说完离开,拒绝金银酬谢。
沈庭霖自此踏上寻找童养夫之路。
磕磕绊绊,走南闯北,一路行善,四处打听,毫无消息。
或许是巧合,虽然还没找到童养夫,但沈懿病情有在减轻。
魏子煜又从浔州跑了。魏如凝收到浔州来信时,魏子煜正甩着包裹脚步欢快地跑进屋,看见她了,笑嘻嘻喊一声“姑姑”,轻车熟路跑沈懿房间找他。
魏如凝无奈一笑,吩咐人加魏子煜爱吃的菜,回书房回信。
“懿懿看!今日我给你带来了画本!”魏子煜坐床边拆开包裹,先拿出芋头酥,然后是自己盘缠,然后是三本薄薄的画本,“天崇来的画本,那边小孩儿都要抢疯了,我们这种地方没有的,我朋友去天崇玩抢了带回,被我给要来了,给你看。”
沈懿靠在床头看书,手上全是退热扎针留下的痕迹,小脸红红的,眼睛总是湿湿的,看见表哥来笑了一下,放好书看哥哥给他带的画本。
翻了几页,确实从未见过这种画风,故事也很好看,难怪天崇小孩儿都要抢疯了。
沈懿没什么力气,微笑很浅,说:“哥哥怎么又不在学堂,舅舅该打你了。”
魏子煜无所谓道:“打呗,就我一个好儿子,还能打死我怎么着?”
放好画本留着沈懿无聊时看,魏子煜继续翻包裹,又翻出一袋芋头酥,“哎呀”一声,惊道:“我说走前祖母怎么突然来我屋,原来是知道我要跑,给塞了一袋芋头酥。懿懿给,吃一个。”
魏子煜看看门外,宋锐一声不吭守在门口,背影很尽职尽责。
拿一个出去,道:“你也吃一个。”
宋锐双手接过,小声道谢。
晚上魏子煜躺在沈懿床上一起睡,沈懿枕在哥哥臂弯,抱着小睡枕,听哥哥给他讲清州以外的故事。
魏子煜说:“我还去了虞州,那里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热!我每天都要换好几次衣服呢,都想泡水里不出来,懿懿去了肯定受不了……还有还有,那边的鸟大清早就开始叫,我不想起也得起,阿爹拽着我胳膊就把我拖走了,一脚给我踹下田,泥土湿湿的,滑滑的,我一下子就陷进去,还有鱼儿从我脚边溜走了呢!”
沈懿笑得想咳嗽,缓了缓,平稳呼吸,问:“哥哥可以在那里抓鱼吗?”
魏子煜拍着沈懿后背,说:“我倒是想抓,但是我在泥里寸步难行,一条也抓不到。”
沈懿小声喃喃:“我也想去。”
魏子煜没听清:“懿懿说什么?”
沈懿笑道:“我说肯定很好玩,哥哥下次去肯定能抓到鱼。”
“那我要是抓到了,肯定送来给懿懿吃。”魏子煜捏捏沈懿脸蛋,把他抱紧了些,“懿懿想吃鱼吗?明天我们烤鱼吃吧,我见过别人烤,可香了!”
沈懿忽然呼痛,把手抽出被子,魏子煜紧张不已,看他被针扎过的手。沈懿说:“哥哥,痛。”
想是方才抱他时太用力碰着伤口了,魏子煜后移一些,托着沈懿手腕吹吹碰疼的地方,“给懿懿吹吹就不痛了。”
第二天,魏子煜背着沈懿出门一趟,果真提溜一条鱼回来。
“姑姑!我要跟懿懿烤鱼吃,你帮我一下!”
沈懿提着鱼看起来很开心,魏如凝也笑着,叫福伯给他们搭好架子,绑好洗干净的鱼,生火。
魏子煜在地上铺好干净竹席,把沈懿放上去坐稳,架子移到旁边烤鱼,他要亲自和沈懿烤。
“呐,火快熄了,懿懿往里加点炭。”
沈懿闻言用手捏一块炭,害怕地丢进去,低头一看,手指黑乎乎的,举高手给魏子煜看,“哥哥,手,脏了。”
“懿懿等我一下。”魏子煜把架子固定,取出帕子沾水给沈懿擦手,“好了,干净啦。”
沈懿小手张张合合几下,确认干净了,才敢碰自己衣服,把袖子挽高一些,一眼不眨看哥哥烤鱼。
已经能闻到香味儿了,沈懿招招手,笑着叫人去叫阿娘。
“哎呀!没注意这里,居然糊了!”魏子煜粗心大意,不小心烤糊一块儿,把烤好的挑出来,除去小刺喂给沈懿,“快试试好不好吃!”
沈懿笑得甜甜的,笑容软绵绵,像棉花,说:“好吃。”
沈懿九岁生辰沈庭霖赶回家一趟,沈懿觉得烤鱼好吃,学着表哥的样子自己烤,福伯和阿娘帮他,烤了一条十分美味的鱼给阿爹尝尝。
生辰后病情反复,没法去私塾念书,只能歇歇几天,不严重了继续去。
阿娘每日在家陪他,给他擦汗换衣,握着他的手哪里也不去。沈懿烧到意识模糊,难受地喊:“阿娘……难受……”
魏如凝不断给他换额头与手腕脚腕的湿帕,温声哄道:“懿懿乖,阿爹去寻大夫和童养夫了,会好的,会好的……难受就咬阿娘手腕,阿娘不疼。”
沈懿眼睛湿漉漉的,低声道:“疼的……阿娘骗人……”
“不疼的,阿娘不疼。”魏如凝边抹泪边笑,亲亲沈懿脸颊,“荷塘的荷花快开了,明日阿娘带懿懿去看。”
阿爹也提前回来,沈懿看到阿爹高兴,身体好上一点,能自己起床动动。但还是很虚弱。
“沛白。”阿爹此番回来说,“阿爹提前为你取了字,沛白,沈沛白,懿懿喜欢吗?”
沈懿笑了一下:“喜欢的。”
沛白,寓意生命力旺盛,健康,平安。
阿爹常日奔波,年轻的脸庞已初露沧桑,笑起来却英俊依旧,他屈起指节刮刮沈懿软软的脸,轻声细语道:“马上又是六月初六,兴许那孩子刚出生也不一定。我去天崇看看,天子脚下,兴许消息多。”
阿娘提醒道:“多带点人一起去,回来记得走中都,匪盗猖獗,也就中都稍微安全些。”
阿爹点头,抱住夫人孩子。
“家中有我,我会照顾好沛白,不必担心。”阿娘回抱阿爹,“在外不要逞强,性命最重要,我跟沛白在家中等你回来。”
沈懿手还小,努力抱住他们。
“阿爹,我很喜欢我的字。”
沛白。
沈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