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巴掌声霎时响起,屁股也被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
沈惟一被打歪了头,左脸赫然浮现一个被陆叔叔打的巴掌印,屁股也疼,他哥第一次打他这么使劲,他有种若不是此刻自己站着,哥哥也会给他一巴掌的事实。
沈沛白气得胃疼,“沈惟一!这种话你都敢说!”
陆续指着沈惟一鼻子道:“你知道你这话让别人听见是会被砍头的吗?!那还是你生父!你活腻了别带上沛白!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就让沛白娶别人,省得日后断弦!”
沈惟一却是一惊,“陆叔叔也知道我是童养夫?”
陆续与沈沛白皆愕然。
沈惟一看看陆续,再看看沈沛白,沉默良久,顶着通红的巴掌印跑了。
“惟一!”沈沛白着急地喊,想追出去,险些摔倒。陆续扶住他,道:“沛白别急,先让人跟着惟一,你也冷静冷静,你得先冷静,才能想出法子啊。或许丞相来清州不一定就是为惟一来。”
沈沛白无比确信,丞相此次来清州,就是为沈惟一而来。
丞相说过,他有一儿子养老足矣,清州这个,便送给沈沛白养着玩。但现在丞相儿子死了,区区粮草怎么可能让他亲自来一趟清州?除了来要另一个儿子,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原因。
……
宋锐一路追着沈惟一回了沈家,守在门口,等沈沛白回来。
幼时的假山许多年没人进去歇凉,矮几落了不少灰尘,没搬走的书本锁在箱子里暗不见光,装玩具的竹筐早已损坏,布老虎拨浪鼓皮影玩偶凌乱地躺在地上,许久等不到主人来玩。
沈惟一坐在比较干净的石头上,背靠墙壁出神。
沈沛白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落寞的少年把自己藏在隐蔽的山洞,一边脸红肿无比,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一言不发。
“药呢?”沈沛白轻声问宋锐,但视线一直在沈惟一身上。
宋锐递上药膏,道:“我问过,惟一不让擦。”
沈沛白在沈惟一身边坐下。
沈惟一面无表情道:“地上脏,坐我腿上。”
沈沛白道:“没事。”
猝然安静下来,像凭空生出隔阂,两人都不说话。
许久,沈沛白先开口道:“我给你上药,别肿着见人。”
沈惟一故作姿态不看他,虽然知道他哥是来哄他的,但沈惟一也是有脾气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四周寂静无声,沈惟一偷瞥他哥,见他哥垂着头颅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惟一不悦道:“你是来哄我的吗?怎么自己就坐那儿不说话了。”
沈沛白抬头,藏好眼底复杂的悲伤情绪,勉强朝沈惟一挤出一抹笑来,“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那还不简单。”沈沛白肯来找他,沈惟一气已经消了大半,“说真的哥,你就应该早些娶我,我们成了亲,我就该住在沈家,没人敢把我要走。”
“……”
说完沈惟一的气又升上去一半,沈沛白居然犹豫!
“你为什么犹豫!”
为什么呢?沈沛白也在想,好像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种种后果叠在一起,他是不可以大张旗鼓娶沈惟一的,现在丞相要来了,更不可能了。
他偏头看沈惟一倔强的神态,所有不服气都写在脸上,红肿的那边脸怎么看怎么心疼,他默默拧开药瓶,把五指印轻轻擦一遍,岔开话题道:“陆叔叔说很抱歉打了你,改日他亲自向你道歉。”
这药膏几乎呈现透明状,抹脸上看不出来,清清凉凉的,还有薄荷香,闻着还行,沈惟一就没抗拒,眼眸向下看自己肿起来的脸,一声不吭,等着他哥把药抹好了开始哄他。
沈沛白把药瓶拧好,道:“我叫大壮去虞州买粮,离中都不是很远,你应该想你阿娘了,一起去吧,路上还能有个伴。”
沈惟一抬眼,诧异问:“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我阿娘忌日还有十来天。”
“不早。”沈沛白逼自己笑了一下,“多带点银子,路上别亏待自己,到了中都住好点,给你阿娘买点祭品,她生你时也是小姑娘,带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去,多烧几件漂亮衣裳。过了生辰,回来时有空的话给我带点中都的状元饼。”
“哥你爱吃那个?”沈惟一眼睛都亮了。
沈沛白没有回答,垂着头自顾自道:“我叫大壮在虞州多留几日,你们回来时再结伴,不至于孤独,相互也有照应。如果有什么变故,你也及时告知大壮,不要再一去不返……好歹,好歹先知会我一声。”
“我怎么会一去不返呢,我肯定要回来呀,生辰那天还得回家跟哥一起吃晚饭呢。”
沈惟一被哄好了,现在才想起委屈,趴他哥腿上,可怜道:“哥,你打得我屁股疼。”
脸肿得老高了不喊疼,就觉得被打的屁股疼。沈沛白抱着他脑袋,让他能在自己腿上趴舒服一点,无意识拍拍沈惟一屁股,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一拍,就不闹了。
“对不起,打疼你了。”沈沛白向他道歉,“但是那种话不能说,以后不能再口无遮拦了。”
“我不说了哥。”沈惟一动动脑袋,撒着娇,“我只是厌恶那人让哥心烦,我讨厌他。”
如果真的敢惹他哥不痛快,他就把那人骂回天崇去,谁要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生父了?
如果说以前还对生父含有一点期待,自从去了中都打听到真相后,那点本就不起眼的期待就完全死了。现在居然还敢来清州找他,简直讨厌死了。
宛若看穿他想法一样,沈沛白托着他脑袋的手动了动,手指理着沈惟一鬓角的发,细声道:“惟一,你乖一点,不要冲动。”
“好呢好呢,不冲动,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哥让我跳河我都毫不犹豫就去跳。”
“傻子,我让你跟你阿爹去天崇,你也去吗?”
“那肯定不去啊!”
沈惟一情绪激动,脑袋翻了个方向,视线上看,警惕问:“怎么?你想要我跟他去天崇?你不怕我把他打得脑袋开花?”
沈沛白摇头。
“不能打他,也不能骂他,那毕竟是你生父,你不能叫人家传出个弑父辱父的名声,况且他位居高位,也不是我们这种普通百姓能动的。你不要担心,我肯定是要你的。”
只是,怕豁出性命也争不过。
“那我们尽早成亲吧哥!就在你的生辰日,我问过,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沈沛白没说什么。
沈惟一继续道:“你的嫁衣我已经绣好了,红盖头也已经选好了样式花纹,我的那一套嫁衣就找绣娘去做,这样一定可以赶在哥生辰前完成!怎么样哥?”
沈沛白叹息,无奈道:“惟一,我是个无趣的人,这么多年你也看见了。余生漫长,不该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难以想象什么人才适合陪沈惟一到老,该是同样热烈的,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健康的,自信的,肯听沈惟一分享小事的,能陪沈惟一走遍天下的,阳光的,与沈沛白截然不同的。
沈惟一从他腿上爬起来,“我有趣啊!哥跟我在一起也无聊无趣吗?还是说,你其实就是根本没法喜欢我?”
面对质问,喜欢或是不喜欢都难以启齿,沈沛白囫囵道:“做家人更长久一点,不好吗?”
宋锐声音在假山外响起:“公子,大壮来了。”
想是准备好了,能动身去虞州,沈沛白应了声“好”,拍拍沈惟一肩膀,“起来,收拾收拾,跟大壮去玩吧。”
沈惟一固执道:“成了亲会是更亲密的家人!”
沈沛白道:“在我这里,你已经是家人了,无可替代。”
“又是你觉得的儿子或是弟弟吗?”沈惟一的火蹭蹭往上冒,他跟沈沛白谈情说爱,沈沛白说他们是家人,谁要沈沛白把他当儿子或是弟弟养了??
“沈懿,你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