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沛白亲自去了趟大牢,沈惟一很开心地去外边接他,很亲昵地挽着他,笑得比蜜还甜,不管陆靖辰和大壮怎么叫他都没听见,满心满眼只能看见他哥。
“惟一。”沈沛白叫了一声。
“嗯?”沈惟一才回神,“哥哥叫我?”
“辰辰和大壮叫你好几声了,你听不见吗?”
沈惟一分出心思瞧那两人一眼,笑着摇头,“听不见,不管他们。”说着把念念姨送来的猪肉脯塞一片给他哥吃,殷勤道,“这个好吃,哥多吃点。”
沈沛白抬手拦过,“饭菜在小褚那儿,你和辰辰先出去吃,我请了李大夫来给大壮伤口换药。”
“嗯嗯!”马上要去临溪了,沈惟一很是开心,自然说什么都应,随陆靖辰出去吃饭,留沈沛白在这儿。
换药后李大夫也离开,沈沛白视线目送李大夫出去,摇摇看见长廊的尽头透着微光,陆靖辰和沈惟一坐在尽头的台阶上吃着吃着便嬉闹起来,大约是惟一说了讨人嫌的话,或是在炫耀什么,惹得辰辰吃着饭也要扬拳头捶打他腿,很不服的样子。
看着看着,沈沛白没忍住唇角上扬,目光稍显羡慕。
大壮穿好衣服,好奇问:“沈懿哥哥?你看什么呢?”
沈沛白回头,宋锐已经把带来的另一份食盒打开给大壮,沈沛白摇摇头,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到大,真好。”
大壮挠挠脑袋,不解地问:“沈懿哥哥,你没有朋友吗?好像都没见你身边有同龄人的朋友。”
闻言宋锐身体一僵,摆放好食盒退至沈沛白身后,盯着他背影一眼不眨。
沈沛白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没有朋友,没人愿意跟我玩。”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小时候在浔州住过一阵子,我表哥对我很好,应该算是朋友吧。”除此之外,就是房间外那堆花花草草,和阿爹让他养的那群用来解闷的小动物了。
问到不该问的,大壮气得扬手就给自己的脑袋邦邦两拳,找补道:“沈懿哥哥,我和辰辰都是你朋友,你不要难过。”
难过什么呢?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也没向往过友情,只是方才猝不及防看见,才有些羡慕罢了。
“我不难过,看见你们关系好我很开心。惟一过几日随我去临溪,你和辰辰想要什么礼物都跟他说,让他给你们带回来。”
“不用不用,他玩开心就好了。”大壮也笑起来,笑容很是纯真,“他一直担心你生他气呢,刚刚一来就跟我们炫耀说你要带他去玩,笑得别提多张扬讨打了。”
回家路上,让沈惟一先上马车,沈沛白停在不远处,身边没有其他人,才问宋锐:“昨日下午你想说什么?”
宋锐有些局促,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万万没想到是这句话,沈沛白想过很多原因,或是生意上有困难解决不了不得不让他亲自出面,或是家中有事需回家几天,再或者,直接告诉他他已经要离开沈家了。
宋锐今年便三十岁了,还未娶妻,住在沈家,极少回家,少言少语,闷葫芦一样,他弟弟都成亲了,他还是孤身一人,每月例银都寄回家给父母,自己也不用多少,从来没为自己考虑过。
沉默片刻,沈沛白道:“你刚进沈家时便已经替你弟弟道过歉了。”
宋锐抿抿唇,垂眸道:“总觉得不够。”
沈沛白问:“我为什么一直给你涨例银,永远比别人涨得多,你没想过吗?”
沈家例银丰厚,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沈家做事,稍加打听便知晓每月例银大概多少,但宋锐不一样,涨到现在,他的例银已经仅次于福伯,原本他只是一个负责照顾公子出行和传达命令的仆人,例银已经与专替沈沛白出远门谈事的小牧不相上下。
更甚至,沈沛白离不开人,但他家中事多,经常一请假便是好几天不见人,导致沈沛白出行极为不方便,饶是如此,这些年沈沛白也没想过找人取代他的位置。
“公子……例银的事,小的很感谢公子。”
宋锐家境不太好,那些例银极大的帮助他家改善不少,他永远真心感谢沈沛白,也始终心怀愧疚,不愿离开。
“我是为了得到你一句感谢吗?”可沈沛白说,“你替你弟弟感到抱歉,可你照顾我这么多年都未娶妻,我又何尝不对你感到抱歉,你弟弟都放下了,你也应该放下。至于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事了,我若是在意,当初你便留不下来。”
宋锐焦急万分道:“正因为我弟弟放下了,所以我更感愧疚,他对不起公子,我愿意替他赎罪。”
“所以你真不打算回家娶妻了吗?”听说宋锐阿爹替他看中一门婚事,奈何宋锐死活不愿意,见都不回家见一面。沈沛白道:“你弟弟都成婚了,你还不成婚,旁人该说你了。”
宋锐不理会旁人怎么说,只求让自己心里好受。诚实道:“小的不放心其他人照顾公子。”
成家后便不能日日住在沈家,不能第一时间在沈沛白要行动时帮忙,宋锐不能耽误别家好姑娘,也不能因为自己影响沈沛白出行。
“你也觉得我是废物吗?”沈沛白问。
夜幕下这一声极为刺耳,像指甲刮过石头发出的噪音,宋锐慌得六神无主,急急道:“自然不是!小的没那个意思!”
“那你便听你阿爹的,回家看看有没有合适婚事,婚后你便住你自己家,白天来照顾我便好,晚上我不常走动,自己就能行。”
宋锐还想解释什么,远远传来沈惟一呼唤:“哥!还没说完吗?”
沈惟一脑袋探出马车,显然是等得久了,急不可耐要叫沈沛白回去。沈沛白最后道:“别跟沈惟一说你弟弟和我的事情,你若还愧疚,便替我保密,不想我愧疚,便该成婚成婚,该回家回家。”
刚上马车坐稳,沈惟一小猫似的往他身上扑,狂拧哥哥耳朵,搂着他脖颈质问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哥不喜欢我了,我不管,今晚抱我睡得搂紧点,我不贴着你多点就睡不踏实。”
马车轱轱辘辘往前,沈沛白拍了一下搂着自己脖颈的手背,正色道:“多大了,还跟我一起睡。”
下一刻脑袋被沈惟一抱住整个乱搓,搓两下后把下巴垫他头顶撒娇,“哥!你是不知道我在大牢那晚睡得多辛苦,像被抛弃了一样,一个人睡好可怜的!”
沈沛白任由他抱着自己脑袋摇晃,淡淡道:“你对自己身体没点了解吗?多沉不知道吗?”睡着睡着就趴他身上枕着他胸膛睡,推都推不开,梦里像被压在山下,呼吸都变沉重。
沈惟一颇为开心道:“那我日后都少吃一点,就不沉了。”
“那不行。”沈沛白认真道,“多吃点才能长得结实,长得高高壮壮,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这话很有道理,因此少年人敞开了胃吃得饱饱的,到了十四岁,个子蹿更高了,肩宽腿长,在外是明媚阳光少年郎,在家是只听哥哥话的小狼狗。
这一年沈沛白开始思考两人要分开沐浴。
不是特意要看,而是沈惟一也大了,有些地方根本大得无法忽视,视线总避免不了不小心扫过,而且沈惟一手贱,总想摸他的,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摸的,从小便这样,经常弄得他很尴尬,沈惟一还一脸纯真问他为什么脸红,不是装,真是好奇。
当然不能惯着,一掌拍在手背,不疼,沈惟一反而乐呵呵的笑出声,以为在跟他玩。好在大了些不那样,懂事不少。
沈沛白想了好几天,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沈惟一:“我们不能再一起沐浴了,别人家小孩儿都不和阿爹阿娘一起沐浴,我对你太纵容了。”
沈惟一疑惑的请求道:“再纵容多一点不可以吗?我们跟别人不一样啊,我是捡来的。”
“捡来的也不行。今晚开始,分开洗。”沈沛白不容拒绝道,“你先还是我先?”
沈惟一又撒娇:“不分开嘛,一起洗啊哥哥。”
看沈沛白不为所动,很受伤地问:“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捡来的所以不爱吗?”
沈沛白伸手探水温,不理会撒娇。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哥,为什么不跟我一起洗?我从小都跟你一起洗的啊?”
再三逼问下,沈沛白才说出真正原因:“你长大了,我抱不住你。”
沈惟一有时候很喜欢躺他怀里,或坐他身前让他帮忙洗,但不知不觉这么多年过去,沈惟一长得好高,往浴桶里一坐特别大一只,抱都抱不住,还很挤。
“哥哥不用抱我,我抱哥哥。”
沈沛白以为他说笑,结果下一瞬间自己被拦腰横空抱起,沈惟一步伐稳健地抱着他去沐浴,看着还很轻松的样子。
“不行!不可以!放我下去!”
沈惟一弯唇一笑,“那我放喽。”一松手,把他丢进浴桶里,溅起的水花湿了两人衣服。
沈沛白抓着浴桶边缘爬起坐稳,既如此,便道:“那你出去,我先洗。”
沈惟一瘪嘴,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沈沛白便往外爬,“那你先洗,我先出去。”
沈惟一按住他,“哥!你衣服都湿透了,怎么出去!”
“没事,你洗好了叫我。”
沈沛白是铁了心要分开洗,沈惟一闹了好久,水都快凉了,两人衣服还湿着,直到沈沛白坐浴桶里狠狠打了个喷嚏,沈惟一恨恨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叫人换水,自己默默出去等着他哥先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