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二女儿的话,石文珺一颗心直往下坠:“这……那该如何是好?阿乐她……”
“阿娘,你先别慌!有些事,我得先问清楚,才能推测出阿乐究竟怎么了!”
郑时画抬手宽慰母亲,又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崔思弦和冬安,抬眸问道:“阿弦,阿乐晕倒前,你们都做了什么?一定要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崔思弦抿着唇呆站在原地,满脸焦灼。她避开了赵川悄悄来过的事实,仔细道:“我与阿乐午后便一直在屋子里待着,我们就只是闲聊罢了,阿乐也并无任何异状。后来发觉天色突变,我俩便出屋子查看,可不知怎的,阿乐突然就脱了力,整个人一下子晕厥过去。二姨母,阿乐会不会有事?”
听完阿弦的描述,郑时画眼底的迷惑更加深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弦,却又自己回答自己:“只是单纯的聊天,因天有异样,然后忽地昏迷不醒……就好似因为天象异常而导致晕厥……”
不知为何,郑时画想起了那日阿乐与人共情建立梦境的事情,下意识喃喃道:“不可能的……梦一醒,二人之间的关联就此断开,再无瓜葛。阿乐不该再次受到影响。”
“不应该的……”,郑时画试着给郑乐熙再次扎针,可阿乐仍然毫无动静,昏睡得深沉。她复探了探阿乐的脉息,竟比方才还要快很多。
这不像是病了,倒像是魂弱不稳之症。
这模样这情景,和几天前阿乐与那女子建立梦境时的状态极其相似。
若阿乐被困梦境,她就算医术奇绝,亦无能为力。
郑时画暗自思纣片刻,随后转身沉色道:“奇伯,辛苦你差人去趟裴府,就说阿乐不对劲,或与那孙六儿有关,请他务必亲自来一趟!”
崔思弦一愣,想起之前阿乐的种种诡异遭遇,心无端慌乱起来。
-
孙千里与孙六儿的死,仿佛终结了一切。
然而,天象异常,乌云密布,突如其来的连绵暴雨看起来更令人胆战心惊。
裴行俭站在廊檐下,望着密密的雨幕,面色沉凝。吴殷和赵川站在他身侧,低声回禀事情。
孙千里自戕,孙六儿因蛊毒身亡,他们的万般筹谋与小心翼翼,最终却是功亏一篑。
吴殷禀明仵作和太医的医检结果,面色沉沉道:“七哥,方才于太医和两位高僧查过了,那蛊十多年前就已种在孙六儿体内,早与她融为一体,二者可谓同生共死。就算医圣在世,也探查不出此事,七哥你已经尽力了。”
赵川怔怔的望着他家七哥,低落道:“咱们此前也不知道孙千里这老道的存在,才抓他没几天,根本预料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要怪也是怪我等办事不利,没能看牢孙千里,让他就这么轻易死了。”
裴行俭神色沉倦,仍出神地盯着雨幕:“置之死地而后生,孙千里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想必他早就知道我们在河南查到了东西,这才计划了后面种种事情。我们的确将他逼到了绝境,故而他不得不诱母蛊发作,必杀孙六儿。我们没能阻止这一切,说到底还是我们运数差了些。”
他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在河南的行踪亦足够隐秘,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晚了一步。
吴殷看了眼裴行俭的脸色,眉头不自觉蹙的更深了:“事已至此,还望七哥不要自责,不值得!”
裴行俭忽而一笑,一双眸像刚打磨过的利剑,淬着沉戾的光,像是能一刀劈开眼前的雨帘:“自责?!那岂不是便宜了孙千里那狗贼?他巴不得我们低头求饶,我怎能如了他的意!我只是…罢了,没什么。他人既已死,对我们已无用处,他的七魂六魄不能留。”
赵川沉默少顷,立即回道:“玄无和静空两位大师已经将他的魂魄囚住了,古叔也会暗中派高人参与弑魂,七哥放心,这次绝不会再出意外。”
“七哥,接下来该如何做?我们要如何阻止血祭屠灵阵?”
裴行俭手指微动,眼底冰凉,罕见的摇了摇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竟是绝境,无论他如何宽慰自己,不可否认的是,眼前的局势实在异常糟糕。
吴殷和赵川面面相觑,心情更加沉郁,裴行俭不过一个动作,就把他俩的心都揪紧了。
谁也不知道,孙千里的阴谋诡计究竟是什么。以苍生之魂,血祭屠灵阵,他的杀孽究竟会指向哪里,又会以什么方式爆发……没想到傅若林之案真相大白,他们又陷入了另一个未知的黑洞里。
唉。一时之间很难琢磨得透。
良久,裴行俭才收敛起颓郁之势,回眸交代道:“和周堔说一声,后山白骨坑里挖出的尸骸,先统一归置到一处,务必不得转移,闲杂人等亦不得接触。再让太医署派人去查一下,这些尸骨有无诡异之处,比如毒、蛊或者其它。”
无论是孙六儿还是孙千里,与他们打交道之后发生的种种,仍盘旋在他脑中。孙六儿是在尸骸地附近,被孙千里割了血用于封阵,此后日日喂药。如今要想找出血祭屠灵阵法的蹊跷,只能从源头重新开始挖起。
“七哥,我现在就去办。”
赵川抢了任务,抬脚就走,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吴殷仍默默站在裴行俭身后,这才恍然想起,裴行俭几乎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
思及此,他正欲开口去帮裴行俭取些吃食来,余光却瞥见廊道不远处,有人匆匆走了过来。
吴殷往前走了两步,问道:“何事?”
“禀大人,刚府中有人来报,说是崇仁坊有一郑姓女子忽然晕厥,怎么都唤不醒,猜测恐与什么梦境之事有关,请您亲自去一趟给瞧瞧。”
裴行俭神色一顿,转过身顺着声音看过去,眉头一凝:“郑姓女子?”
“是的,府上的人确实是这么转达的,并未具体说是哪户郑家,小的也纳闷来着。”
有什么好纳闷的。
崇仁坊,郑姓女子,除了郑乐熙那小丫头,还能是谁。
天边一声响雷轰隆响起,裴行俭心微沉,抬脚就往院外匆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