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亦惊疑不定,脑中不断闪过方才与孙千里对话的点滴,来来回回,反复盘旋咀嚼,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六儿的命早就写死了”
“我说过,她的命数已定,谁也改不了。”
“道观倒塌,从来就不是意外”
“只可惜,我寿数将近,来不及了”
“血祭屠灵,以苍生之魂,献祭妖灵,完成大业!”
“你们就算将六儿转移到郊外,层层保护,也阻止不了这一切。”
“只可惜我时间不多了,你时间亦有限”
“我死,才是一切的开始!”
“老道临终前不妨教你、什么叫‘无能为力’”
“裴大人该走了,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
他如此笃定六儿必死,究竟打算如何做。
裴行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孙千里的行动或就在今日。他为何要引他到狱中,又说了那么一番意味不明的言语?裴行俭在脑海中将那老道的话反反复复的拆解拼凑,仔仔细细回忆,却实在找不出破绽……
不对!
裴行俭瞳孔骤缩,脸色发青。
孙千里被他囚在牢中,内外看守都是他和周堔极其信赖之人,不可能背叛。那孙千里是如何知晓,他们将孙六儿从青龙寺转移到了郊外?!
一旦有不对的苗头,其它话语便有了怪异之味。
他反复提及自己时间不多,究竟是指刑期将至,还是……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急至,“吁——”的一声急音,冲破了院内的紧绷。
一个侍卫匆匆跳下马狂奔至院中,是周堔的护卫蔡七。
“裴大人,孙千里…他…他自…自戕了,”蔡七气喘吁吁,原地扔了一颗惊雷,“那孙千里体内埋了蛊毒,似是自毁经脉从而毒发身亡,我们发现时,他鼻中爬出了一只蛊虫。”
自戕?!蛊虫?
裴行俭心猛地一沉!
正准备抬脚离开,身形突地一顿,难以置信的转身看向孙六儿,心沉到了谷底。
只见她面色灰暗,呆呆的看着天穹,望着那片聚集在她头顶的阴气,目光空洞。然而她似是心有所感,忽地回头朝裴行俭看了过来,旋即露出一抹凄惨友好的笑意。然而顷刻之间,她犹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两眼一翻,身子重重跌倒在地,再没醒过来,孙六儿傀儡可悲的一生终于了结了。
了结了么?
裴行俭眼见一只蛊虫从她颈脉处钻了出来,没一会儿便四脚朝天一动不动。他蹲在地上,面如菜色,双拳紧握,良久才双指往疯女六儿鼻息处探去,人已死。
是蛊,子母蛊。
须臾间,阴风四起,往四面八方冲撞而去,天地间灰沉一片,乌鸦遍地,院内之人无不惊惧眼前的变幻,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一切发生,血祭屠灵,以苍生之魂,献祭妖邪。
血祭屠灵阵竟因孙千里和孙六儿之死,启动了。
他们所有的防备与小心谨慎,此刻看来反倒成了一场苍白的笑话。
裴行俭面色破败,耳边呼啸的阴风密密麻麻回旋着孙千里的嘲讽:
“我死,才是一切的开始!”
“裴行俭,这局,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