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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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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困惑时,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只见远处一道红蓝交替的光焰直冲云天,刹那间将三清苑中所有煞气全部引走。几人大骇,拔腿直奔后院而去。

吴殷见眼前阴气四散,日光重现,角落摆放的诡异石像已断裂,纷纷躺倒在地,屋檐砖瓦坠落四处,地面起伏摇晃,空气中隐隐能嗅到淡淡的鲜血之气。他心中一凛,自觉背起孩子,拉起周堔就往异样之处探去。

谁料,路上恰好碰到赵川和两位高僧,眼中不由一喜。

当众人闯入一间禅院时,却见地上一片狼藉,树木焦黑,横梁破裂。更令人惊骇的是,院落被人砸出一个大坑,那坑里骇然露出几截白骨。而再往里走去,不远处,一名少年背对着众人,只见他持剑而立,衣沾血迹,玄色外袍略有些破裂和抓痕,脖颈处似有血迹在滴落。

那人却似乎不以为意,只傲然站立在院中,一身桀骜。在他对面的地上,躺着位奄奄一息的神巫,和另一位跪在地上,面色狰狞,身子却被某种东西紧紧束缚住的僧人。

诡异的是,三人上方,竟还漂浮着黑压压一片的妖邪与鬼魂。

“七哥!”

吴殷和赵川心惊胆战,肉眼可见裴行俭身上有不少伤痕,手掌仍鲜血淋漓,显然刚结束完一场恶战。

“无碍。”

裴行俭眸中的狠厉未褪,骤然转身之际,脸上不怒自威的模样竟令人心生胆寒,尤其那张俊容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两位师傅,可有办法收了这群妖鬼?”裴行俭随意撕了截衣袍,胡乱缠绕在渗血的手掌上,视线落在两位高僧身上。

玄无和静空神色惊愕,看着诡异古怪的少年,愣怔片刻才回过神来,随即掏出收妖镜,嘴里默念咒语,顷刻间就将层层叠叠的野鬼吸入镜中,三清苑顿时咸腥溃散,一片清明。

-

“轰隆”一声闷雷惊响。

郑乐熙抬头望去,只见天空阴云密布,刹那间昏黄一片,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顿时噼里啪啦坠落在地。

雨来的突然,又急又猛,悲行院里的人为了躲雨,全部挤到了屋檐下或者廊道上,一时人满为患,行动逼仄,稍有不慎便容易与他人碰撞。

郑乐熙端着煎好的药从煎药间走出来时,人群里忽然一阵骚动。

也不知道谁动了谁一下,冲突就这样发生了。几个流浪汉在堂上你推我攘,唾沫横飞继而大打出手,其中一人被人猛的一踹,口溅鲜血,踉跄往后退去,不慎撞上闪躲不及的郑乐熙。

手中的药碗被撞飞出去,热汤连同瓷碗在空中甩出一道优雅的弧度,眼看就要浇在旁边一小女孩脸上,郑时画正好在附近,眼疾手快侧身扑了过去,挡在小女孩身前。

郑时画只听见头顶传来闷哼一声,预想中的滚烫却并没有传来,肩上反而倏忽多了一股力道。

她愣怔转头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冷毅深沉的淡眸,那眉眼乍一看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

这人穿着官服,应当是太医署官员没错,可这理当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此前她并不曾在悲行院见过他,可不知为何,此人眉宇间仿佛有着某种似曾相识的影子。

他是?

郑时画想了一阵,却模模糊糊毫无头绪。

“姑母,你没事吧?”

闹事的人已经被官兵制服带了下去,郑乐熙小步快跑到郑时画身边,心跳都快了几拍,好在方才她是等汤药降到温热才端出来的,否则任何人被烫伤,定是要烫出水泡红肿一片了。

“没事,这位大人帮我挡了。”郑时画心一晃,瞟了一眼身侧神情古怪之人,又吩咐阿乐再去端一碗出来拿给病人。

郑乐熙恰好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就在众人惊慌失措时,姑母挡在了小女孩身前,几乎是同时,另一抹身影不知何时闪现在姑母背后,稳稳当当的将姑母护在身下,温热的汤药直接浇筑在他后背,瓷碗撞上身躯顿时坠落在地,破碎一地。

幸而有惊无险。

郑乐熙抬眸匆匆扫了一眼于晏白,见那人此时竟也低头看向她,她虚虚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

郑时画笑了笑,这才又转过身,认真地看向杵在一边默不作声的男人。

适才他一手撑在她肩上,抢在跟前,替她挡了麻烦。想来后背应当湿了,也不知有无烫到。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不知大人可有烫伤?我看一眼?”

郑时画掩下心中的异样,面含微笑,作势就要查看一下他的后背。

于晏白盯了她良久,低沉道:“无妨,汤药并非沸水,无甚要紧,一会儿换身衣服即可。”

话毕,身边的狄武诶了一声便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急匆匆往院外的马车跑出去。

郑时画礼貌微笑道:“那就好,方才多谢大人了。”

“不必在意。”于晏白说完,却仍立在她眼前,垂眸认真的望着她,久到郑时画已经感到些许尴尬,他才唇角苦涩一扯,淡声道:“时隔多年,想来石姑娘是不记得我了。”

郑时画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竟也跟着重复了一句:“石姑娘?”

“石头的石,从女作画,静好也的婳。石婳!当年在阆中,你说你叫石婳!”

阆中!石婳!

郑时画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这是几年前她游走江湖时的化称。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胡诌过这样的话,只因为当时,人们都唤她石姑娘、石大夫,从不在意她的真实名姓。偏有一人,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她的闺名。

出门在外,鱼龙混杂,她从不泄露自己的真实信息。故而那时灵机一动,将“时”作“石”,以“画”改“婳”,说自己姓石,名婳,取名石婳。

一些零碎的旧时回忆刹那间蹿上心头,郑时画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终于知道方才心中那股异样究竟来源何处。

郑时画不由的往前迈了一步,毫不避讳的逼近眼前的男人。于晏白呼吸一滞,却面色如常,定如松柏,放任眼前的姑娘探究似的扫过他的眉眼,一双黑眸灵动而澄澈,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之人渐渐重叠,脑中顿时清朗一片。当时的翩跹少年郎,一袭白衣温文儒雅,风采奕奕,神色温然,对着她拱手作揖道:“在下于晏白,日安‘晏',白雪纯白的‘白’。”

郑时画忽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惊疑道:“于…于晏白?”

浓密的眼睫微颤,在眼底落下一层阴翳,长指不禁颤动了下,于晏白喉结微微一滚。

一双黑眸轻轻落在她身上,就如同多年前一样,再无别的风景能入眼入心:“别来无恙,石姑娘。想来,我应当重新问一句‘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你其实不叫石婳,对么。”

雨势渐大,凉风习习,霎那间吹散一堂燥热,和堆积在记忆里的尘埃。

那天交代完,狄武没多久就将悲行院行医就诊的名单递到于晏白书案前,他却始终没找到“石婳”两个字,他不可能看错人。顿了片刻,他又从头到尾一字一字查找,视线最终落在“郑时画”三个字上。

郑时画,时画,石婳。原来如此。

他甚至发了疯一般,跑到她的家宅门口去确认过。

隔日,他又问了在悲行院义诊的太医署同僚,不过是想知道她更多的信息。从他们的描述里,他知道那白皙宁静、心细胆大的清冷女子就是石婳,这么多年,她始终没变过。后来他命狄武打听崔尚书府邸与郑宅的关系,这才知道两家居然是亲戚。

这些年进了太医署后,他时常出入崔府行医问诊,却从不知他心心念念之久的人,竟是崔大公子夫人的亲妹妹!

他甚至帮那位夫人看过诊。她明明离他如此之近,他却一无所知。

随后狄武又告诉他,郑家有个小女娃,正是庆元十三年偃师上元夜失踪案里的那个孩子时,他更是愣怔良久。

当年,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失约阆中的么?

五年,她整整消失了五年。

于晏白失神之际,郑时画旋即动容一笑,没想到,曾经以为的过客,倏忽间重新出现在眼前。

她是开心的,也是讶异的。

看着眼前冷静自持、老成稳重的人,再不复年少轻狂的模样,郑时画心里百感交集。于晏白的气质变了许多,一双眸子而今深沉似海,多了些明晃晃的沧桑与复杂,脸上亦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与活力。

郑时画认出了眼前之人,只安静笑着,眸光闪烁:“于晏白,别来无恙!时隔多年,是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郑时画,关耳郑,时光为画,画记时光的时画,郑时画!”

于晏白的脸色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低沉道:“幸会,郑姑娘!”

郑时画突然想起去阆中行医采药的那两年,她第二次偶遇于晏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雨势不大,但山林雨路泥泞湿滑,两人便一同跑进山中的凉亭躲雨。那时他们十分投契地聊了很多,交换着彼此采到的药草,分食着同一块胡饼,谈及行医救人的理想,走过的山川,见过的河流,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她仍模糊记得,那时他脸上灿烂无邪的笑容,仿佛他的生活里从不会有烦恼与忧愁。她当时便瞧出,他是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简单,至纯。

绝对不是如今的气质。

郑时画还是头一次去回忆那几年的事情,一旦忆起,很多画面依旧清晰可循,栩栩如生。

两人静静站着,相对而立,雨水微凉,眸色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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