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已经清扫完毕,净房早备好了浴桶,霜儿伺候刘寒冰沐浴,捧了套轻薄的纱衣进来时,涨红的脸色有些局促:“姑娘,这…这套可…可以么?”
刘寒冰抬眸淡淡一瞟,眼神像是被牢牢黏住似得,定了片刻,忽而笑了,眸色却是一片冰冷:“霜儿,帮我穿上吧。”
霜儿红着脸替自家姑娘穿上那纱衣,竟一时有些看呆。刘寒冰身段本就曼妙婀娜,穿上这件蓝绿色纱衣反而有种朦朦胧胧诱人采撷的魅感,纯洁又妩媚。
这次回来,老夫人说眼下年节,派人给自家姑娘做了好几套新衣,霜儿当时只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好几套华丽的襦裙,也就没往下翻看,故没帮自家姑娘带往常的衣服过来。谁想到适才找衣服时,那箱子下面里竟全是轻透至极的各色纱衣……老夫人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沐完浴,她扶着刘寒冰在铜镜前坐下,刘寒冰看着满桌的胭脂水粉,忽而心生厌倦。
“霜儿,不折腾了,睡吧!明日我们早些起来,去帮阿娘采购些时蔬瓜果,这几日,我亲自给阿娘做饭!”
刚刚在母亲房里,刘寒冰一直咬着口气,如今却是撑不下去了。眼下夜深人静,四周诡寂,心里那口气忽地一松,刘寒冰浑身都透着疲惫与倦怠。
方才她告诉母亲,她想通了,可她真的想通了么……
刘寒冰自嘲一笑,若是想通了,为何在见到祖母给的那些纱衣薄裙时,心中还如此难过凄凉……
“姑娘,亥…亥时了,今晚会…会有事么?”,霜儿问的含蓄。
“谁知道呢”,刘寒冰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自顾自地躺上床去,作势阖上眼:“霜儿,我好累,你出去时把烛火灭了吧。自己找个偏远的地方睡,这几晚都不用过来伺候,明早再来喊我!”
霜儿满腹心事的盯着自家姑娘半晌,良久,终是咬着下唇,灭了烛火,又自作主张的将窗扉紧紧关上,随即转身轻轻合上门。
刘寒冰是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几年前,梦到她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郑乐熙。她有真心护着她的阿姐,有疼她入骨的祖母,有将她捧在手心里的阿爹,还有对她呵护备至的姑母。
梦里,她弹琴作画,吟诗作赋,家人总会笑吟吟的望着她。白天她会和阿姐一起逛长安的铺子,参加贵女们的聚会,和她们一起蹴鞠打马球,晚上回到家她可以跟祖母撒娇,累了疲了就躺在祖母怀里。祖母会帮她按压臂膀,缓解一身的酸痛。
那双手捏着她的肩膀,很轻很软,带着爱意,从肩膀到背,一路往下……
沉浸在睡梦中的女子,忽而不舒服的闷哼一句:“祖母…?”
黑暗中,有人低喘着“嗯”了一声,那声音短促上扬,却低沉厚重,分明是个男子。
“祖母?呵!”
男子邪魅一笑,右手刹那间用力,那薄如纱翼的中衣顿成碎片。
刘寒冰猛地睁开眼,双眸瞬时充满惊惧。
“醒了?”
男子察觉到身下人的动静,喘着粗气哼声抬头:“知道我今夜会来,嗯?”
“你…吴公子,你先…先等会儿……”
刘寒冰慌乱挣扎,眼角噙着泪珠,声音忍不住发颤。
可听在吴思远耳里,更像是一种无形的邀请。
“冰儿,半年不见,你又长大了。今夜还长,陪我将这几个月的相思之情,一笔笔补上吧……”
刘寒冰乌发散乱,眼媚唇红,眼前一阵眩晃,恍惚中一张白皙俏丽泛着梨涡的少女笑脸如片片刀刃涌进她脑海,她眼中的泪顿时滚烫坠落,她恨极了郑乐熙的纯真与完整无暇。
她正痛苦的想着,猛地一声惊呼刹那间断在咽嗓里。
“阿娘,我走不了的。”
是啊,她走不了,逃不掉。
现在的她,像是自己的一件赝品,活在另一个轨道,肮脏,罪恶。
刘寒冰终于放弃了抵抗,任由他人在身上嬉戏,任由自己像一片破败的残叶,在暗无天际的冰海上起伏沉呛,破碎,枯萎。
然后等一切过去,她会被重新拼凑起来,接着再次被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