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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问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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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时画闻言噗嗤一笑,眼睛却莫名湿了:“这两个小傻瓜,夏种秋收,夏至时分,莲藕怕是都没成熟呢,哪有藕可以挖。”

郑时萍也笑了笑,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到妹妹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肩,忽觉她比前几个月又瘦削了些,日夜在家照顾母亲也是为难她了。

郑时萍缓缓道:“半年了吧,阿乐走丢已半年有余。”

“嗯,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有没有饿着”,郑时画说着说着还是哽咽了。

“你啊,可千万别在阿娘面前哭,知道么”,郑时萍拍了拍妹妹的头。

郑时画嗯了一声,低头默不作声地抹去泪水。

郑时萍沉默半晌,心里却想着另一茬事情。

这件事,因为不清不楚难以解释,所以母亲不能讲,郑权不能讲,但思路开阔的二妹却可以。

思及此,她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正色道:“时画,你还记得阿乐出生时,我在大慈恩寺为她算的卦么?”

郑时画抹了抹泪,偏过头,疑惑的看向大姐:“有点印象,不过有些模糊了,怎么了?”

“那个卦象说阿乐命里多劫,却有贵人相助,总能逢凶化吉。她出生便与生母无缘,也不在生父身边长大。亦说6岁、15-18岁期间会有2次大劫,你看,现在是不是有些应了?当时又说,满6岁后要让家人带阿乐离开洛州,洛州于她而言,非灾即难”,郑时萍回忆着,娓娓说道。

“时画,阿乐虚岁已6岁,大劫已应验,如果卦真的灵,阿乐便还活着,她还有15岁18岁的年华,只要我们不放弃,阿乐一定能逢凶化吉,一定能找到。”

“满6岁,离开洛阳?”,郑时画一脸茫然,却也笑得惨淡,“可如今我们连阿乐在哪儿都不知道。”

“阿乐如今定不在洛阳,在不在洛州也未可知,但阿乐或许还安全,这个时候,我宁愿信她的命格,信神明会指引我们找到她。”

郑时萍神色坚定,顾左右而言他继续说道:“阿乐这么古灵精怪,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找她祖母的,别忘了,卦里说过,阿乐和祖母感情深厚,甚过我们姐妹三人,祖孙缘分牵绊极深。阿乐舍不得祖母的!”

“阿姐,你…是有别的话么?你想说什么?你为何觉得阿乐已不在洛州?”

郑时画敏锐的捕捉到了话头里的一丝不寻常。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奇怪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可她不确定。

郑时萍知道二妹要问什么,亦感恩她的机敏,让她心里的话说出口时不至于太艰难,只坦言道:“我只能告诉你,这几个月,你姐夫一直在尝试用非…非正道的形式来搜寻阿乐的下落,具体怎么做我不晓得。我来之前,你姐夫只告诉我,他寻得江湖上一名有声望的道士出手相帮,这个老道士卦出阿乐或在汴州,但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她,再晚,怕是……怕是……”

郑时画嘴巴张了又合,大姐的话虽简短,但信息量却是空前巨大的:“阿姐,你…”

“阿画,我要帮阿乐找到这个贵人!无论道士所言是真是假,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们都要去试,不是么?但目前绝对不能告诉母亲,也不要告诉郑权,免得到时希望落空,对他们打击太大,你明白么?”,郑时萍无比认真的看着郑时画。

郑时画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厘清完大姐话里话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无缘无故,阿姐是不会笃信阿乐或在汴州的。

她时常在外游历,行医救人,接触的人事物本就宽泛,江湖上的各种玄幻离奇手段,道术,妖法,摄魂……她多有耳闻,倒也不觉得稀奇,刚阿姐说到“道士”的时候,她心里已是咯噔一下,只怕“阿乐或在汴州”的消息不止卜卦这么简单。

以她对阿姐的了解,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万万不会去触碰这些所谓“旁门左道”似是而非的东西。

郑时画定了定神,没有再追问任何,只望着阿姐的双眸,郑重的点了点头。

她不是没想过走这条路子,只她没这个能力。如今姐夫为了阿姐,找到了这条路!

郑时萍这才松了口气,知悉这些事情,她一个人是真的怕,这个信息太危险太沉重又充满了诱惑。若老道士所言为真,她怕来不及救回阿乐,若老道士所言为假,她怕这辈子都没有阿乐的消息。

无论老道士所言是真是假,她都是怕的。所以,她需要妹妹陪她一起扛。

“姐,我们一定要快点把阿乐带回来!”,郑时画双眸闪烁,目光落在夜空中的点点萤火上,轻轻滚动着喉咙说道,“我真的很想她。”

郑时萍“嗯”了一声,紧了紧揽在妹妹肩上的手,喃喃道:“是啊,我也很想她!你姐夫答应过我,会尽全力!”

翌日,郑时萍去陪母亲说话,郑时画则抽身去了趟自己的药坊,心里却被“汴州”“道士”几个字所紧紧牵制住。头顶上,几朵云散开,一道暖阳透过车帘落在了脸上,冰冷了半年的身心,忽然有了一丝回暖的迹象。

-

拂晓时分,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山中蝉鸣阵阵,雾霭弥漫。

华山密林中的道观里,一位老道士静静地站在院中那千年古树下,负手而立,面朝山林,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白须,眸色深远。

昨夜深时,避世多年的裴沁秘密会见了一人。

两人在房中密谈良久,一炷香后,那人便匆匆下山,未作停留。

辰时初,服侍裴沁多年的小厮被唤上前,只听那清冷身影蓦地叹了叹,尔后沧桑道:

“去把阿俭给我叫来吧!”

-

庆和十四年,五月初八,汴州。

据说有几位道士在太行山修行,某天,一位十一二岁的小道士偷偷溜了出来,本想偷个懒,不料却在山里走错了道。无意中走过一个破旧诡异的农庄,他本想快步离开,可转身之际却隐约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微弱的啜泣声,随即门口几条拴着铁链的凶狠狼狗猛地嚎叫了几声,那啜泣声便即刻消失了。

小道士一时好奇,见守门的几个壮汉正喝倒在一旁醉生梦死,便壮着胆子偷偷溜了进去,只一眼,胆子差点没被吓飞。

没想到这农庄的屋外拴着狼狗,屋里竟拴着几个瘦弱脏乱的孩子,这些孩童的一只手连着厚重的铁链被拴在墙壁上,一个个精神涣散,泪眼模糊。小道士一惊,赶忙跑了回去。

两日后,洛州都督及汴州刺史火速带着2队士兵,在那几个道士和小道士带领下,悄然摸进了太行山。

-

五月十三,艳阳天。

郑时画和郑权在洛州军营一小将的带领下,快马加鞭奔赴汴州。

郑家一行人刚进汴州的地界,几位道士的车马刚好与其错身而过,郑时画只来得及匆匆瞟了一眼,只模糊扫到那藏青色夹白的道袍。

殊不知,传闻里救了她小侄女的那个偷懒小道士正坐在车里,刚想掀开车帘却被年长的道者阻止了。

“七郎,好好坐着,免生事端”,长者语重心长道。

裴行俭悻悻然的放下掀帘的手。

车里另一位道士却忽地笑了起来,揶揄道:“我们阿俭不过12岁,如今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气了啊,昨日茶坊还有说书人在提,说有一调皮小道士不过是偷了个懒,却顺手救了几个被拐的孩子,也算是弥补了过失,积累了功德哈哈哈哈。”

裴行俭脸色不是很好看,颇有几分无奈。不过几日的功夫,事情竟真能如叔父早已编撰好的文本那样,在民间茶坊流传开来。

“可惜了,若不是你叔父对你另有安排,凭你小小年纪,便能想出利用死人追魂问灵的术法反追踪活人的痕迹,又威胁妖邪合作破案,也就你小小年纪才敢如此胡作非为,不守常规。只凭这一点,也够让你裴行俭在道上混出个粗浅名号来,不至于沦为说书人口中那没名没姓的偷懒小道士,可惜呀”,方才笑话裴行俭的道士忽而感慨道。

裴行俭却没放在心上。

比起叔父裴沁,他还差得太远。

说起来,若不是那官宦人家托人求到了叔父门下,他也未必有这次机会出来实践一番。叔父已归隐多年不问世事,裴行俭不知叔父为何突然答应了那官宦人家的请求,待人走后,便把他叫进房里,递给了他一把剑,让他自今日起,跟着师兄们或宗门里的道士们下山历练,御妖除害,道法救人。

叔父至今仍不同意他入道门,成为一名真正的道士弟子。却又将道术、御妖术、剑术阵法统统传授给了他,唯有那道士的身份,至今闭口不谈。每日执着于让他食荤腥,说是长身体所需,让他一边入道一边破道。

裴行俭倒也不着急,只专心修炼,听从叔父的教导,一步一个脚印研究道术与御妖之术。

然而这次下山,却与妖无关,是为寻一个失踪半年之久的女童。

官府追查许久却毫无突破,叔父断定,对方定是训练有素的外地人,趁着上元节临时进城,又临时起意抓了几个落单的孩童,行动异常迅捷,不仅目标随机,且极其清楚官府侦查办案的手法和章程,得手后才能快速撤离,消失的无影无踪。令官府查无可查。

既然明路不通,便只能走暗路。

裴行俭从女童的家人处取来她的旧衣,在女童最后经过的地方,一路用燃息符和引魂香问灵追魂,又不守常规的攫取了部分鬼魂的记忆,最终在女童放河灯处,引出水妖,答应事后替她渡魂安葬,故利用其对气味的敏锐度,施法追踪,颇费了些功夫才逼那水妖帮他找到极其隐蔽的太行山,找到那个奄奄一息,瘦弱不堪的孩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利用御妖术与妖“合作”,救了与妖邪祸害事件无关的人。

这该算是他破获的第一起人为作祟的案件?

这么想着,裴行俭心里倒是滋长出一丝别样的成就感,唇角微微勾起,只是那群孩童的模样他却一个也记不得了。

只依稀记得,那女童抱起来还没有他在后山养的那只大胖兔子重,抱起来轻飘飘的。她颤着身子蜷缩在他怀里时,嘴里始终不停地喃喃着那句“我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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