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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刑部停尸房。
刘老头将皮褡裢翻开,拿了把小刀,戴着手套,俯身观察着眼前的尸体。
三具尸首上的致命伤口别无二致,他接过衙役从旁边递过来的半截木段,仔细检查伤口,比对后确认这半截木段便是凶器。
范新允站在旁边,目光始终随着刘老头的动作而动,他单手负在身后,问道:“刘叔,这尸首可有不妥之处?”
刘老头嗓音里带着几分沧桑,说道:“这凶手应该不止一人,这枯木当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用的。”
“何以见得?”
“三处致命伤虽然都是枯木所留,但是其伤口的创面和使力的方向皆不同,若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不管他杀多少人,就算创面有所差别,但使力的方向总归是会相同的。”
“而且,杀死这位大人的应该是个左撇子。”
说着,刘老头顺着陈正康的伤口往下仔细按了按,前两具尸首都没有问题,直到他碰到陈正康的尸首。
喉咙往下两寸的地方,微微隆起个小鼓包。
若是不细看,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他浑浊的双目微凝,手按着皮肉仔细感受了一番,随即转头对范新允说:“这地方似乎有东西。”
众人站在周围,看着刘老头拿着小刀,慢慢划开了皮肉,“嘶嘶嘶”的皮肉开裂声响起后,一股恶臭袭来,有衙役忍不住干呕起来。
范新允轻拧着眉头,却仍旧紧紧盯着皮肉划开之处。
只见刘老头面色沉静,直接拿着镊子往里掏,几秒后,一枚小小的挂件被他从裂口处掏出来。
旁边有衙役眼疾手快,立马端着水盆过来,刘老头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去清洗,再拿出来,赫然是一个精致而又小巧的玉章。
范新允拿了印章,仰头对着光亮处自仔细端详,上头的“李”字清晰可见,他微怔。
将一直揣在怀里的账簿拿出来,翻到最后的落款处,果不其然,这印章与账簿上头的印记严丝合缝地重叠了起来。
“小范大人,这印章应是死者断气之前吞下去的,只不过,未至腹中,便已经被人取了性命。”
“至于是他自己主动吞下去还是被人逼着吞下去,便不得而知了。”
范新允听见刘老头的话,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招手,让衙役将人送回去:“将刘叔送回去,另外,把杨武喊过来。”
话头堪堪落下,停尸房外又进来一人,正是他要派人去寻的杨武。
“大人,李夫人已经走了。”杨武挎着刀迈步进来,走到范新允身边低声回禀。
范新允手中拿着账簿和印章,往门口走去,还不忘询问大牢中的情况,“牢中情况如何?”
“李夫人并没有奇怪之处,只是带了些吃食和衣物给李大人,还说了平州李家的事情,其他倒是也没什么了。”
“就这样?没有提到袁家?”范新允继续开口,贩卖私盐乃是大罪,更何况,他手中的账簿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杨武摇头复又点头,说道:“倒是提了一句,但只是说去求袁太师来救李大人。”
范新允“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他将印章和账簿收好,又瞧了眼大牢的方向。
就算如今证据确凿,但谁能保证不是他人栽赃陷害呢?
贩卖私盐这事不小,当下他便决定再入一趟宫,请见圣上,交给圣上来裁度。
更何况,就算此事为真,单靠李子衡,真的能撑得起如此大的产业?
袁家是李夫人的母家,且袁李两家平日里也走动较多,关系极为亲密。
又如何能不让他怀疑袁家是否也在私盐生意中分了杯羹呢?
而现如今,淑妃娘娘还怀有龙嗣,李子衡的岳家又是三朝重臣,他本人还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大臣。
因此,无论是否栽赃陷害,这件事都不能简简单单地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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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醒来时,赤羽正蹲在榻边守着,听见动静,他回头,瞬间松了口气,“郎君,您可算醒了,若再不醒,属下可要直接将您扛回王府了。”
“这是殿下的书房?”沈宴仍旧有些恍惚,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眉头紧蹙,梦中的那些事,实在算不得好。
“殿下?哪位殿下?”赤羽脑子没转过来,回道,“郎君,咱们在元府,不是在安王爷的府中。”
沈宴捏了捏眉心,不想跟赤羽这个傻小子多废口舌,看来他真要考虑考虑,把听云召回来了。
眼前渐渐清明起来,沈宴终于想起在书房的一切,方才受梦魇影响,自己不但逾矩了,还动手拿刀抵了她的脖子。
可当真是混账!
赤羽见沈宴脸色不太好看,也不敢再乱说话,只小心道:“郎君,可要回府了?”
“回罢。”
赤羽搭着梯子,将沈宴从墙头扶下来。
却未曾想到,主仆二人才转身,迎头便撞见了刚下值抄近道回府的元则礼。
元则礼收回落在墙头的视线,慢慢凝在了沈宴身上,而后,他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短短一句问安,赤羽莫名从里头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反观沈宴,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走过去,伸手将元则礼扶起,“元大人多礼了,本王……”
“不知王爷做何要翻我家后院?”
元则礼先发制人,特地咬重“后院”二字。
沈宴正欲回答,身后传来一道温软嗓音,“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