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已经描写过了,刽子手会在犯人的脑袋上划开一个十字,不停的往皮下灌水银,这种液态的金属有剧毒还很重,会一直往下沉,把整张人皮完整剥离,人只剩筋骨还能活很久,可以说是极其残忍痛苦的死法了,和大夏的文火烹杀有的一拼。
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高瘦的人影,北弥抬头看去,是张律。
“他没有盗窃铜矿。”张律慢悠悠的说,“我去看过矿区,是他手下的人在偷。”
北弥:“你怎么不告诉狄族王?”
刚问出口,北弥就觉得这个话没必要说,张律能看不出来若鲤失宠了吗?如果傲暴真想留他一命,去查抄若鲤的家产,一切不就清楚了。
很有默契的,张律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垂眼看着北弥,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耐心安静:“我们做臣子不容易,太近了会被烧死,太远了又会被冷死,都是太子豢养的鹰犬没必要内斗,对吗?北大人。”
北弥:“我已经下定决心侍奉代王刘赤了。”
并且,他就站在我旁边,拿着剑,心情还不好。
张律:“听闻你叛逃时,我心中很疑惑,北大人能否告诉在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弥:“太子不贤,杀人全凭心情,对大臣如牛马,有用就留下,没用就杀掉。而代王英明神武,爱护百姓,是个百年难遇的贤君。还垂青于我,赏赐府邸仆从,认真倾听我提的意见,关心我的安危,这世上不可能有代王更好的君主了。”
轻笑几声,张律无奈的叹了口气:“北大人,君主贤不贤,是由不得他自己的。”
北弥愣了一下。
张律:“我先侍奉陛下,如今侍奉太子,在官场20年了。当我是个监狱小吏时,错打一人,会自责,寝食难安。做了县令,错杀一人,会自责,做了郡守,错杀百人,会自责,到现在,我位居九卿,是大夏的刑律之首廷尉,哪怕错杀了千人……晚上依旧能安然入眠。”
北弥质问:“你想说什么?”
“在下想说,人在什么位子上,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由不得他自己的。”张律微笑着,“代王刘赤现在身处不利,所以对你好,要利用你的才能,当有一天他夺得天下,坐到那个位子,他也会变成太子那样,这是人的本性。”
北弥的手指猛的收紧,张律立刻捕捉到了变化。
“所以,北大人也注意到了?”张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代王刘赤和太子刘渊心没有本质区别,他们都很可怕,确切的说,是君主都很可怕,你选哪一个侍奉都一样,每天都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北弥:“他不一样,他不屠城。”
“是一样的,北大人何苦自己骗自己……你知道现在我杀错人时,会想什么吗?”张律仰起头,双眼望着天空,苍茫而凉薄,“为了大局,死千把个无辜的人,值得。”
低头看向北弥,张律平静的说:“代王刘赤将来杀你时,也会觉得为了天下,死一个过于聪明的大臣,值得。”
北弥抬头回望对方,刀刃一般锋利消瘦的五官,绝对宁静沉稳的眼神,白鬓半老但英俊的相貌。如此循循善诱,有理有据,一步一步的挑拨自己和刘赤的关系,不愧是九卿老臣,难怪来草原没一会儿就能说服傲暴支持太子。
“难道侍奉太子,我就能活久点了吗?”北弥可清楚的知道,小说里,最后太子利用男主夺得天下后,立刻就把男主杀了。
张律:“进入朝堂后,能落袋为安的大臣,北大人能念出几个名字?人终有一死的,侍奉太子,就是侍奉正统,将得天下。在下觉得赢比死重要,我们这些鹰犬跟对主人了起码还能在史书上留个姓名,而输了,就化作一捧黄土随风散落,连墓都不会有。”
他忽然靠近,大手搭在北弥的肩膀上拍了拍:“希望北大人三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嫡长子继承父业,是天下所有人都遵循的规则,代王就算打下了江山,也守不住江山的。”
紧张的后撤一步,北弥甩开对方的手,拉开距离。
这人明明语气很平静,但压迫感很强,说的东西,就是客观现实,比直接威胁更可怕。
低沉的笑了笑,张律说道:“北大人向来聪明,我让狄族王解除了针对你的禁令,你帮我推了一次门,如果北大人顺应大势,回去侍奉太子,我们或许能成为忘年之交的友人。”
北弥一怔。
哦,今天早上突然能自由出入了,是他弄的啊!
这是真不知道,推门也是举手之劳,没有想要暗示张律什么东西。
但是!很明显对方过度解读这一举动了,最恐怖的是,刘赤如果也过度解读,那就完蛋了!
这种时候总不能说,我其实刚穿书进来,纯新人小白,没有朝堂经验,不懂你们一举一动都释放了什么外交信号,这都是误会!
一秒内稳定情绪,北弥努力保持面无表情,想显得高深莫测,要骗过张律这样善于观察的酷吏很难,但必须努力去做!
“天道正义,必胜!”北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先整点高大上的口号,气势上不能输。
张律变了变脸色:“我明白北大人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那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
北弥满心疑惑,但是不能问,仰头45度,决然的凝视远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忧国忧民的肃穆模样。
张律拱手行礼告别,看起来还挺尊重北弥的,轻甩一下衣袖离开了。
背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北弥转身,发现刘赤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原来先生一直是这样想的。”
北弥僵住,所以你又是怎么解读的?只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