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姝君洞察到了时局,早早开始给自己准备后事。
“北大人若还念及旧情,我们就互不打扰吧。”说完,刘姝君转身要走,北弥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拦住了她。
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是臣子,对方是公主,不应该靠这么近,但现在也顾不上礼数了。
北弥问:“公主真的无心再争了吗?”
刘姝君笑道:“早就无心了。”
“臣不这么觉得,公主只是无心争宠,但一定有心争权!”北弥低头靠近,小声说道:“公主殿下,杀死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感觉?”
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戳破,刘姝君的身子一僵,抬头望着北弥,悲凉的叹了口气。
“陛下,臣妾生的是儿子!”
“娘,你生的是女儿。”
“闭嘴!你是哪来的脏丫鬟!陛下她污蔑臣妾,快杀了她!快!”
母亲疯的厉害,哭的很吵。于是,16岁的刘姝君把枕头捂在了母亲的脸上。
挣扎一开始很强,她把体重全压上去才镇住,后面变弱,最后完全消失,像是睡着了那样,一切陷入死寂。
母亲不会打人了,也不会哭了,她从这病弱残败的躯壳中解脱了。
16岁的刘姝君瘫坐在地上,累的气喘吁吁,浑身颤抖,她盯着自己的双手,如此的纤细弱小,却能操控他人的性命。
多年的痛苦、悲伤、耻辱,混合着不甘心,化作一股力量冲出来。她听见了咔咔声,那是怪物破蛹而出的歌谣,势不可挡,贪婪暴虐。她知道这怪物的名字。
“权力。”刘姝君权欲熏心的笑着,“我感觉到了权力。”
第二步完成,北弥刺破了她的面纱,引出了那狼子野心。
多么痴迷于权欲的一个女子啊,做妃子怎么可能满足她?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蛊惑她!
北弥:“公主殿下,在这世上,王有很多种。有些人带着王冠,只能被大势摆布。有些人没有王冠,却在幕后操控大势。公主根本不需要狄族王的宠爱,公主想要成为这草原上的无冕之王,而臣能助您得到它。”
既然已经被看穿,刘姝君也不装了,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颓靡姿态,眼神阴毒而妩媚:“北大人,那我该怎么做?”
北弥:“今晚戌时起,从城门出发,公主要走一步,跪拜一次,高喊一遍‘愿龙鳞神保我狄族子民昌盛,保我的丈夫战无不胜’,到狄族王的寝宫才能停下,但要一直跪在门口不能离开,期间无论谁问话都不要回答。”
堂堂公主跪着去王寝,一路上那么多狄族百姓和贵族看着,可以说是奇耻大辱了。
如果是正常人会一口回绝,而刘姝君刚好有点疯,她卓有兴趣的问:“接来下来呢?”
北弥答:“接下来的事,公主不必多虑,交给臣处理就行。臣保证,在今晚亥时以前,大将军瑷胜会人头落地,臣会见到狄族王,公主会重新被宠信。而七天内,公主想要的权力,就会落在您的手里。”
刘姝君仰头大笑起来,不用多言,她已经明白北弥的计谋了。
会面几分钟,这人识破她的内在。而且这计谋,实施过程中,只要有一点差错,她必死无疑,这是让她赌上性命啊。
真是才智过人,又狂妄自大,不过,她很欣赏。
刘姝君伸出洁白纤细的双臂,轻纱般勾在北弥的后颈。她矮一些,仰头细细的望着北弥的脸。他可真是个美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吓了北弥一跳,他故作镇定的板着脸,直起身子,不让公主靠近。
“北大人有勇有谋,留在我皇弟刘赤身边,应该经常被猜忌,日子不好过吧。”刘姝君温柔的说,“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臣子很好,在他那儿待不下去了,可以来我这边。”
北弥心脏咚咚直跳,哇!直接挖人了啊!
第三步算是完成了,本想着献个计谋,画个大饼,让刘姝君倒戈向刘赤,结果……她对我的兴趣更大些……
北弥僵硬的说:“臣已爱慕大王多年,心中容不下他人。”
“这样啊……”刘姝君略感遗憾,“瞧瞧你,相貌、身材、声音、谈吐、性格、智谋、全都在我们的喜好上,太子可真会选人,皇子皇女见着你,怎么会忍住不抢?”
“不……”刘姝君邪魅的笑着,“你就是为我们而生的,太子培养你这么多年,你知道怎么满足我们的野心,也知道怎么毁掉我们的自尊,你是我们心甘情愿吞下的蜜糖毒酒……”
“你来草原这么多次,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的好?还是说你变了,更会蛊惑人了?特别是你的眼睛……”
刘姝君伸出手,指尖就要亲昵的落在北弥脸上时,背后突然传出巨大的声响。
北弥慌张的回头,是装金腰带的木匣子掉到地上,而一旁站着刘赤,是他故意打掉的。
就算被蒙住了脸,北弥也可以看的出来,他这会儿超级不高兴!
因为那握在剑柄上的大手,无比用力,捏的骨节都发白了!
刘姝君坏笑着:“我说皇弟怎么敢让你这样一个才子来我这边,就不怕人被我强扣下吗?原来派了个鹰犬守着的啊。”
北弥赶紧和刘姝君分开,挡在刘赤前面,姐弟之间很熟悉,靠近看,可能会认出身份。
“公主殿下,马上太后和将军会来,请您先回去吧。”北弥双手合并,低头行礼,表现的恭敬而疏远。
既然一直有人盯着北弥,刘姝君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行吧,我走了,到戌时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人生苦短,赌一把也挺有趣。”刘姝君掀开帐篷帘子,出去前又回头,“北大人,草原上冷,你多穿点,保重身体要紧。我这边永远欢迎你,别在刘赤那边委屈自己。”
这话说的,北弥都不敢回应,刘赤已经很生气了!
一甩衣袖,刘姝君走出了帐篷。
“娘娘!”丫鬟翠柳小跑过来,一脸担忧,“谈的怎么样啊?代王愿意停止攻打狄族吗?”
刘姝君笑了笑,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又高又远,风卷残云,划出一道道白线,像勒死人的绳索。
她这一生啊,像树叶一样随风飘零,吹到哪里,哪里就是葬身之处,她早麻木了。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庆幸自己还活着。
现在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说要让她做这草原的无冕之王,那得流多少血,死多少人啊?
想到这,欢愉溢出,心中藏着的那怪物最喜欢夺人性命了。
刘姝君微笑着说:“起风了。”
她坐上了轿子,不再说话,翠柳跑着跟上,一脸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