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方人越谈越开心,克洛有些着急,希望葛琳达不要让人失望才好……再这么谈下去,她和她的特拉弗斯先生还没出场就结束比赛了。
维森特从进门开始,就悄悄地关注着克洛,她一直低着头做出略显害羞的笑,不远不近地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家养小精灵站在一群人的背后,仿佛这门亲事与她无关一般。
他有些疑惑,脑海里是她在圣诞节前拒绝自己的话,他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用求婚摘下了她的一层面具,让那个伪装得几乎完美的卑微、上进、识时务的形象有了一丝裂缝,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示出一点真实的姿态。
就像两只笼中鸟,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同样的处境,想和另一只一起把笼子打造得更好、一起展示美妙的歌喉去换取更好的食物,突然有一天却发现另一只鸟并不是这么想的,它……可能向往自由。
克洛之前的拒绝并不像说着玩的,维森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再次被拒绝的准备,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已经对家里说过自己希望能娶她,不能临时改口了,所以好坏还是走这一趟……赌一个她会改变心意。
他想象过自己再被拒绝的样子,也想象过她一脸委曲求全决定接纳自己的样子。
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放置?她一直在听自家长辈讲着没用的客套话,只有简单的点头示意,其余时候全都闭口不言。
只是偶尔往门口快速地偷瞄一眼——她在等谁吗?
不知为何,脑海中掠过一个黑发年轻人的影子,他和他一起在情人节那天去克洛打工的茶馆找她……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可偶尔碰撞到一切的视线又昭示着似乎另有隐情。
以前的维森特并不怎么在意西里斯——一个布莱克难道真的会和克洛产生什么关系不成?克洛也不至于会如此异想天开——那她现在究竟在等什么?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种理性分析的态度,已经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他对克洛的心——那并不是爱,爱无法理性衡量,爱是奋不顾身,爱是关心则乱。
门口突然再次响起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而克洛所期盼的访客也终于到来,情况实在远远超出了维森特的想象之外。
*
门外当然是老小两位特拉弗斯先生,以及克洛的亲亲好舅母葛琳达了。
他们的到来让克洛嘴角的微笑都真心了几分。
“格林格拉斯女士,”老特拉弗斯先生表情带着怒意,“按您信上所说的,我以为我们今天是来为我儿子与克洛小姐定下婚约的?”
以牢不可破咒定下婚约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两方肯定出现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特拉弗斯方只来了两父子,他们一到就见到了慌张的葛琳达,彼时她刚刚听说了罗齐尔家来了人商量克洛与维森特的婚事。
“噢,看来克洛小姐的确优秀,我们竟然是有竞争对手的?不过您确定你们已经有了口头约定吗?”一位中年罗齐尔话虽然问的是特拉弗斯先生,视线却看向克洛的一个舅舅。
被他看的这位络腮胡舅舅涨红了脸,瞪了葛琳达舅妈一眼,向罗齐尔陪笑,“没有的事!克洛的婚事怎么可能由她舅妈定下?她母亲还在这里呢!”
在他看来,家大业大的罗齐尔家,肯定比特拉弗斯有联姻的价值,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这个短视的妇人搅了局。
葛琳达面色同样不好,这个外甥女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管过她的死活,她好不容易才攀上特拉弗斯这样的亲事,一方面搞定古灵阁钥匙的问题,一方面比起两家联姻,更像是自己用克洛卖好,只自己得到好处,也能巩固自己在格家微妙的地位——怎么能让人捷足先登?
可罗齐尔家来人更多,又是直接和格林格拉斯的话事人们交涉……
“您有所不知,克洛早就和小特拉弗斯先生有过接触了,我们也早就在商议他们的婚事,只剩订婚这一步了——”
“是吗,请问是克洛,亦或者是她母亲,或者其他长辈的我们,有谁答应过这门婚事吗?”
葛琳达慌忙掏出克洛之前寄给她的信,想说克洛答应过的。
然而信上只是语焉不详的写着,“……我怀着无比感激的心情,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希望在自己17岁成人生日,也就是1月5号这天,见到特拉弗斯先生,这将对我意义重大。……”
语焉不详,没有一句写明了克洛答应了这门婚事。
葛琳达赶紧看向克洛,“克洛,你来说,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舅母——”
“噢得了吧葛琳达,你不必做出为她考虑的姿态,只看小特拉弗斯与维森特,你也知道她该选哪边——”
两位未婚夫候选的确天差地别,一个相貌英俊温文尔雅前途一片光明,一个虽然家财万贯但形容痴傻。
这句话毫不意外地激怒了老特拉弗斯先生,他一边大声反驳说这句话的格家人,一边制止自己的傻儿子在猎鹿小屋乱逛。
两边人谁都不让,话语从阴阳怪气快进化成恶言相向了。
两方本身都不把克洛放在眼里,仿若两个皇亲国戚,此时想买肮脏的路边摊一样,都觉得自己已经降低了身段,克洛应该感激得痛哭流涕地跟着他们去做牛做马。
结果没想到这个路边摊竟然有人抢?在他们看来,他们两方都手握一百万、想买的东西却只值一毛,怎么都不觉得需要让步,于是对这个路边摊商品展开了抢夺。
谁让一步,谁就是输了,这是权力之争,是面子之争。
葛琳达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这么下去今天不管哪方定下婚事,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果是罗齐尔赢了,那么自己之前一直巴结的特拉弗斯会怨恨上自己,如果是特拉弗斯赢了,那么不要说巩固自己在格家的地位了,恐怕今天在场的几个当家人会更容不下她。
克洛观察着局势的变化,终于在她觉得合适的时间开了口,语气是说不出的为难、恐惧与不配得感,“请不要再吵了,这实在令我恐慌。”
她低着头,声音不算大,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颤抖,没人注意她低垂的眼眸里,迸发出的隐隐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