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崧郑重点头表示自己没开玩笑。
其实他早就想坦白了,他本也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性格,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身份特殊,他必须做好准备。
他请求加入队伍是做过保证的,他也不希望燕逸岫一直把他当弱者看待。
所以靠完成任务来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才有底气和自信表达感情,燕逸岫才不会以为他的喜欢是偷懒的依附。
可为什么好像哪里不对?
卫崧老早就满怀期待预设过各种场景,也做好应对之策。
就算燕逸岫不喜欢他,他也想好了不让她尴尬的圆场话,想好了怎么收场。
可为什么她惊讶后露出的表情是……
愤怒?
卫崧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
燕逸岫神色紧绷,怒意不掩,第一次朝他砍出锐利审视视线。
这道审视砍穿他,又挥舞着劈向虚空,不知是透过他看见了什么人。
“你只是感激我救了你而已。”
“啊?”卫崧有点缓不过神。
“你只是可怜我,觉得我总是一个人好像孤零零的很可怜,好奇我的经历和故事,所以才接近我。”
卫崧完全被打个措手不及,冤得不行:“我没……”
燕逸岫喃喃自语,打断他的反驳:“你们偏偏都要这么想,你们总是自以为是。”
夏夜闷热,高空空气清凉,树木和云的清淡气息飘进来流荡室内,可现在面对着卫崧,她一瞬间恍惚闻到了烧焦羽毛的气味。
太难闻了,呛得鼻子痛,她不喜欢这味道。
卫崧一时间无法理解局面为什么会走向这完全想不到的方向。
燕逸岫的神色由最初的震惊转为隐隐怒意,坦然直视他,甚至瞪着他。
她平日的温和平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警惕疏离。
不知道她联想到什么,怒气微微蒸红眼眶,神情中的倔强和冷硬更浓烈。
她死死盯着他,似乎有汹涌怒火亟待爆发,但却又忽然闪过片刻反义的茫然和错愕,旋即别开脸避开视线接触。
认识这么久,卫崧第一次看见燕逸岫清晰的负面情绪。
她撕开一道口,试图以激烈的方式试图靠近的人。
卫崧莫名窒息,仿佛有大火浓烟重新呛进呼吸道。
怎么会这样。
燕逸岫的目光变回初见时看陌生人的戒备,变回梦里她持枪指着自己时的样子。
她忽然退得好远好远,更看不清了。
卫崧心沉至谷底,以最快速度认清现实。
他还是太冲动了。
他习惯有话直言,不喜欢遮遮掩掩感情,他以为含蓄的人更喜欢直白的表达,结果吓到燕逸岫了。
好不容易在她那积攒的信任现在瞬间全部凝固成对外的刺,阻止他继续靠近。
卫崧心头阵阵发疼,诧异又难过,鼻腔发酸,说不出话。
他想象不到燕逸岫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面对直白的真情袒露时产生这么罕见的第一反应。
可怜?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在此之前,在听到燕逸岫说这句话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人会仅仅因为可怜而去喜欢一个人,那明明不是喜欢,怎么会有人搞混。
但现在不是疑惑这些的时候,他也不该多问,他现在必须识趣闭嘴,不提这方面的事继续刺激燕逸岫。
卫崧小心避开对视,避免她误会自己的某一秒神情含义而更恼火,接着又主动后退拉开距离。
“我没有这么想,对不起,是我冲动没考虑好。”
“没事,我就当没听见,过段时间你就会冷静下来了。”
燕逸岫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太显眼,熟练收敛情绪恢复正常,但语气仍然尖锐,透着一丝控制不住的揶揄。
“都是错觉而已,收回你的救世主情结吧。”
所以她才不喜欢表达,激烈的上头的情感经不起时间考验,也经受不了她这块无趣石头的磋磨。
当初说得多真挚,发现无法理解本质后热情又快速消亡,最后只会陷于尴尬,然后双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逐渐疏远。
大多数不算熟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她已经疲于应付了。
觉得她可怜,满怀英雄主义来拯救她,想将她拉回热闹人群里,拉回社会想要的规训里。
然后发现她并没在等待也不需要拯救,她更爱独处也不愿进入大环境,就觉得她是异类,失望撒开手,转头寻找别人。
有错吗?好像也没错,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问题。
卫崧立刻答应:“好,我会冷静,但是我没有什么救世主情结,你误会了。”
燕逸岫本已经准备好长篇大论的辩论草稿了,听到他的话后愣了愣。
卫崧没逼近,反而知分寸后退了。
她一下子没习惯这么好对付的人。
她不用费心思再掰扯了?不用纠缠兜圈子说话了?
燕逸岫放松不少,慢慢冷静下来。
卫崧抬手擦擦鼻尖,恢复若无其事的态度,假装刚才一切都没发生过,转身去收拾现场。
“你回去休息吧,要收尾的话我正好在这排查,等会儿再走。”
燕逸岫惊讶劲头还没散,想不到自己幻想中的点到为止的场景真的发生了。
巧合而已吧。
她盯了卫崧的背影两秒,也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静悄悄离开。
高空的风扑进窗户里用力推着她,往前推也往后推,混乱凌乱,吹得她头都晕了。
谢谢你。燕逸岫在心里念叨,不清楚为什么如释重负到感激的程度。
她去别处扫一轮尾,恍惚着飘回基地,飘进季渊知实验室,问起虞瓷的药的研究。
“有点复杂,”季渊知歪头摇着试管,“护民敢让实验人员带着药离开,是笃定外人查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