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洗澡呢。”
白色碎发的青年蹲在浴池边,看着垂着睫羽正昏昏欲睡的少年。他样貌很好,被水汽氤氲的脸色泛着潮红。
幸村半睁着眸子,有些提不起精神道,“前辈回来了啊。”
这个说着不能坐飞机的人,一路乘船跨过汪洋而来。
种岛是洗完了的,他穿着浴衣,盘腿坐在浴池边,他抄着水往旁边泼。
“昂,中午到的。”
幸村被他迸溅的水花溅了满脸,放缓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他往旁边移了移,捂嘴打了个呵欠。
“前辈很闲?”
他思考着,随意将放在浴池边的浴衣抓过来披在肩上,种岛抬头的瞬间,这人正慢条斯理的系着腰间的带子,脚背凝着水珠在灯光的晃动里滢着层细碎的光。
以种岛坐着的角度向上看他,这人有些困倦的用手背掩唇,睫羽颤动间,余光不经意的瞥过来,一时之间,种岛久违的心悸了一下。
那道余光很轻,掠过之后又移开。
青年刚才拨水的手垂落在半空,涓滴顺着手背滑过微微凸起的青筋,又顺着指尖。
“嗒。”
短促而又极具穿透力的水珠,激起的波漾轻而浅,带起具像化的改变后又迅速消融。
种岛突然笑,笑意自喉咙低低传出,他单手撑地站起来,嗓音清朗又带着调侃的笑。
种岛说,“你怎么这么凶啊。”
他又抱怨道,“你知不知道我中午刚下车,就跑去球场看你训练了。”
青年的手抄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面前的人。
幸村拿毛巾擦拭头发,他将自己卧进沙发里,抬头认真看种岛,状似认真的“喔喔”了两声,也许是觉得自己敷衍人越来越有一套了,然后自己也笑。
“啧。”
种岛弯腰,“别笑了。”
种岛伸手拨弄他湿答答的头发,露出那张白净的脸面,他笑的眼尾泛红。
幸村问,“我杯子呢?”
在走之前,种岛把他杯子讨去了。
“你只关心你杯子啊。”
“昂…”
种岛捂他嘴,轻叹道,“你倒是说点关心我的话,我在海上漂了这么久。”
“哦——”
种岛问,“这是你做手术留下的疤?”
他浴衣系的本来就松垮,此时卧进沙发里被扯开,青年的手指停留在他肋骨处。
幸村随意点了点头。
“手术医生手挺不稳的啊。”
青年人的手随意挑开他肋骨处的衣服,幸村瞥了他一眼,把他手扇开,他随意拉了拉浴衣,也没冤枉医生,“没,医生手挺稳的。”
他盯着种岛,不知道哪里来的恶意,像是恐吓一般道,“我自己划的。”他尾调轻扬,压过了种岛将要继续开口的话。
垂着腰的年轻人顿了顿,种岛若有所思的看他,“那你挺不适合当医生的。”
幸村又笑,少年的笑带着莫名的畅意与轻快,像是把那层焊在脸上的笑面撕掉了一样,眉眼间的笑意散去,那双眸子像落过水滴后的波漾,轻浅而宁静。
他不笑了,眸底也没什么别的情绪。
像他下午打球时,用精神力时一样。
他们都在打球,种岛就蹲在上坡处,白发青年本来还在笑,后来嘴角的笑意缓慢收敛。
球场上总是笑意盈盈的人,就那么一瞬间,眸底的情绪很轻,像断了线的风筝,手里抓着线辘,留在原地的人追不到风,也追不到他。
那不像他。
幸村这个人,不该有那样的情绪。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去追风。
种岛在那一瞬间…无限的想要去触碰,触碰那条悬在半空,尚未飞远的风筝线。太奇怪了,种岛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感知到独属于他这个年纪。
年轻人埋在骨子里的探知欲望,那是对于同龄人,莫名被激起的涟漪,怎么都藏不住。
幸村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他向后卧,拉开和种岛的距离,“前辈,我们目前的关系挺好的。”
别再往前了。
也别再去窥探那些…无所谓的隐私了。
那双淡紫色的瞳孔看着他,眉眼间的无奈显露的坦荡而直白,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幸村说。
“我没有什么值得和您深交的。”
他第一次不是用敷衍的方式,而是将眉眼间那股倦怠和乏力拨弄出来,他又说,“我没办法再去应付一个前辈了。”
所以别试探了。
在集训营也好,到了这也好。
他会去欣赏一个能力出众,并且被自己发掘的后辈。也会感叹于他出众的精神力,又或者别的。
“你怕什么…”
他没说完的话咽下去,外面来人了。
“唔…部长,你在这啊?”
在切原的印象里,部长不怎么会在汤池间,他总是洗淋浴的。
一堆人熙熙攘攘的进来,被仁王扼制住脖子的少年茫然的抬头望过来。
于是种岛清晰的看见,旁边人迅速收敛衣服,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漫出笑意,嗓音也轻和,“啊,赤也。”
种岛笑,他贴近幸村耳朵,青年人的声音染上低哑,在周围氤氲的水汽间,热气从口中喷洒在他耳侧。
他问,“现在不是装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