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人说话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灰色碎发的脑袋,弯腰看真田,然后认真道,“他不喜欢吃秋葵。”
真田有些茫然的抬眸。
幸村的手一顿,他听见真田和寺岛说,“幸村不挑食。”
“他吃的……”
世津子不怎么会做饭。
会的那几样东西里,是有秋葵的。
寺岛听着真田说话,他笑了笑,然后那双浅珀色的眸子随意看着幸村。
他确实不怎么吃了。
在世津子走了后。
“你和他的相处方式很怪。”
回班时,真田临时有事儿被喊走。剩下的人就剩了寺岛和幸村。
“怎么说。”幸村问。
“喂欸——”
“幸村。”
少年总是随和散漫的眉眼不经意染上些许认真时,总是会下意识看的吸引别人的注意。
“嗯?”
“你好乖啊。”
寺岛说,“乖的有点不像你了。”
明明一样的面容,情绪依旧冷淡,可就是不像他了。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
“我不觉得一场舆论能把你折腾成这样啊。”寺岛说。
那场全国大赛他们都有去。
幸村看了他一会儿。
“嗯。”
“嗯是什么?”
不反驳,不解释……
寺岛感觉他状态很差,差到…任何一点意外,都能把人击碎的不成模样。
……
神明礼赞,花车游行。
繁琐的服饰层层叠叠的垂落间,脸上的水彩画变成了点着的两滴正红的痣,少年肤色白皙,红与白的极致衬托里。
他坐在中央。
在光与影的映照交叠里,刻意用唇线笔勾起的唇角弧度。
那是在原第一次编辑《海纳百川》,那一册《海纳百川》的封面图。
就是光影人群里的少年神明。
“很成功啊。”
“神之子?”
他像是带着这个年纪的不懂事儿一样,偏生喜欢喊这个称呼。
幸村刚脱了外袍,礼堂后台,封闭空间内,无端的有些烦躁,“别喊了。”
他喊他“神之子”时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一般。
“哦,神之子。”
寺岛坐在椅子里,眉眼带笑的看他。
幸村蹙眉看着他。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
直到后台室的门被敲响,是真田。
手里拿着热巧克力,他还没说什么,寺岛先问,“给我的?”
“……不是。”真田有些茫然的看他,“我给幸……”
他名字还只刚说了开头的音,寺岛却笑,“不是给我的?总不能给我们神之子的吧。”
他还在用这个称谓。
幸村有些烦。
“喂欸,真田。”
寺岛垂着眸子,看他外衫上别着的铭牌,嘴里顺着,就把他的名字念了出来,“我不知道他以前的喜好。
但如果你现在给他带瓶矿泉水,说不定他都会比喝这个开心。”
真田一愣,然后看他。
“我有点话要和他说,给我半个小时?”寺岛问。
他说着借人的话,却仿佛宣兵夺主一样。
真田愣愣点了点头。
在门落锁的那一刻,安静的空间里。
幸村听见寺岛问,“你怎么变的这么胆小了?”
——你怎么变的这么胆小了。
幸村拿卸妆的东西擦自己眼下的痣,不是很想理他。
“幸村,精市,阿市,神之子。”
他一连念了很多个名字。
唯独到最后手顿了顿,寺岛注视着他,“你在害怕什么。”
“那是你的幼驯染。”
“你怎么连变了喜好都不敢表现出来了。”
他像只纸糊的老虎一样,被泼了一身的水,却还想支撑起身子,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
幸村的手顿住。
他眼前的是镜子,这里是话剧社的地方。
镜面里的人,随意凌乱的雾蓝色碎发,眉眼间不经意的倦色,稚嫩的脸,都是他,都是他的样子。
眼睫,鼻骨,唇瓣……
可就是不一样了。
他缓慢的将嘴边的唇线笔勾勒的笑抹去。
在回避。
寺岛想,又是这样。
总在回避。
寺岛看着他,突然道。
“我教他怎么样?”
幸村手顿住,“什么?”
“我教他怎么对你好。”寺岛仿佛根本就没意识过,自己在说什么不可理喻的话。
“你在说谁……”
“我说真田。”
“如果你很在意怕被他看出来。”
寺岛随意道,他眉眼依旧带着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你怎么教他?”幸村扯了扯嘴角。
“你为什么不说你不喜欢神之子这个称谓?”
寺岛问,“你说了,我就不喊了。”
他自以为自己装的很好,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去改变,就可以维系着原状。
“我没让你不喊……”
幸村垂眸,“可以喊。”
“但你今天是坐在花车上的小神明。”寺岛突然笑,“叫神之子就不合适了。”
“网球月刊给你的称谓真俗气啊。”
寺岛说,“难听死了。”
那你还喊。幸村想到。
可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看出来了啊。
“寺岛。”
“别往前走了。”
幸村像是真的只是在说他们的距离近了,又像是在说别的。
他们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哦。”
寺岛这样应着,然后又向前走了两步,直接把两人的距离贴近的不行,手覆在他眸底说,“没擦干净。”
幸村抬眸忍不住去看他。
他又听见寺岛在重复刚才的话。
“我教他……”
“我教他…怎么一步一步对你好。”
少年低哑的嗓音落在他耳边,他手指绕着幸村头发,那双总是随散而漫不经心的眉眼,难道揉杂了些许的认真。
寺岛总喜欢碰他。
那些小动作里,发尾,耳垂,眸底…“你相信我…好不好?”
幸村陡然抓紧他的衣袖,宽广繁琐的衣服垂落里,他抿着唇角,心脏猛然愣了一瞬间。
富里说得对。
他看人看的通透,心防又重。
这么多年,身边只有真田。
“寺岛。”
幸村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下总带着漫不经心的触感,可此时,总是埋在一层浅淡伪装下的认真被拨弄出来。
明明那么浅淡的情绪,却炙热的烫人。
“你看我的眼神总带着欣赏物品的感觉。”
“……”
寺岛顿住,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没有了……”
没有了。
那种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消散了。
“这样啊。”
寺岛突然低笑。
“所以这么抗拒我啊。”
栽了。
两个人都栽了。
在寺岛看着网球月刊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不断喊着“神之子”的时候。
在他明明知道他厌恶这个称谓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却还在招惹着。
在他说……
“你怎么不自己对我好?”
——我教他怎么对你好。
“因为小神明要活在簇拥里。”
他们都要知道怎么对你好才行。
撒谎。